訪燕南書院遺址
「走!拜訪燕南書院去!」,外子與我都是金門人,他更是土生土長,燕南書院在古區,可古區在那裡?古區在往古岡的路上,古岡?大概知道方向,兩個「老」金門人,你一言,我一語,外子的結論是:「我只負責開車。」,至於路在那裡?在嘴邊,看我的。
不要開車,摩托車就夠用,春天午後的金門,一部雙人摩托車,風馳電掣於馬路上,享受清爽涼風,擁有無限視野,是比開車更自由、更帥氣! 如果不是看到牌子上「古區」二字,不會設想右轉小徑,會是通往一個寂靜的迷你村莊,金門的馬路都不長,拐個彎再右轉就看到村落了,看到有人煙的村落,心裡就踏實多了。金門果然寺廟、宗祠冠於全國,在這古區村更可明證,找到了古區村,可燕南書院在村子裡的哪一方向呢?
總算在不敲門的情形下,在迴廊看見一位六十多歲的長者,他和善地指著燕南書院(太文巖寺)方向,說:「就在舊雷達旁。」我說:「雷達已經遷走,如何辨認?」,他說:「還留有未撤的矮房。」
外子讓我下車問路,自己小繞一圈回到原地,說:「前面有一年輕人,他的父親可以帶路」。
在門口小候片刻,一位五十開外的陳先生出來了,他面帶笑容帶領我們上「山」,我們以為他的身分是老師,他說不是。
如果沒有陳先生帶路,只是「按圖索驥」—找雷達站,找矮房,我們肯定無法找到燕南書院遺址,因為這條湮沒於荒草中的山間小路,已被大雨後的土石流沖刷得凹凸難行,若無「識途老馬」,是無法竟其功的。
還真問對了人,陳先生是燕南書院重建委員會的理事長,對於重建工作知之甚詳,他參與多次金門縣政府主辦,會集專家學者研商討論的重要會議。
近年來,重建燕南書院是金門文史工作的熱門話題,陳先生接觸、指引許多學者,包括人類考古學家,歷史語言學家,互相就實務與理論提供訊息、交換意見,他問我是哪邊來的學者(一般人對學者的定義是學有所成的人),我笑著說:「除了頭上白髮配當學者外,我只是個老研究生呢?」
對於燕南書院,我們有共同的知識與話題,他長於實務經驗,掌握村中長老口耳相傳的第一手資料,且實際參與重建工作,我對於資料研讀稍有涉獵,在你來我往的交談中,互相分享彼此的已知部分。許多史家記載的過去相關軌跡,透過陳先生口述,八百年前的歷史,不再是冷冰冰的書面文字,它彷彿有了生命力,跨越時空來到眼前,從不知道「做研究」可以因為接近現場而變得有趣味。今天的午后,有入寶山、滿行囊的喜悅!
陳先生說,燕南書院座落的村莊,古老名稱叫「古聚」,後改為「古坵」,經村人討論後,現改為「古區」,目前全村約有十七、八戶,都姓陳。在這遺世的村落裡,蓋了相當多美麗的樓房,其中兩戶連棟、類似中古歐洲建築的乳白色洋房,最是醒目,說是兩兄弟合蓋,給人一種手足同心協力的美好想像。
踏在燕南書院遺跡中,面對太武山,陳先生告訴我們,此處是「獅穴」,身邊的左後方(龍邊)原是兩個小山,猶如獅子的眼睛,對面庵前的豐蓮寺也是獅穴,「雙獅玩球」的結果,使得中間的官裡村民,無法安居。此次重建請風水師前來會勘,未來新建的大門將偏左,以「閃過」官裡村,由此看出古區村民的樸實善良。此次進行整地特別下降三公尺,也是著眼於風水。
當著手進行整地之時,考古學家來到現場,撿拾一些長久埋於地下的斷瓦殘片,憑藉專業,解讀先民活動軌跡,經與長老記憶配對,發現吻合。
靠著古物的筆對,了解過往史跡是歷史學家的研究範疇,不是泛泛我輩所能輕易理解。我倒好奇的問:「是誰有這樣的警覺性,在開挖之時,同時請來考古學家?」,陳先生答曰:「縣長」,令我佩服。
燕南書院地勢相當高聳,可以鳥瞰整個廈門海域,近處的太武山,左邊的金城鎮,盡收眼底,想像八百年前朱子「紫陽過化」,朗朗的讀書聲,悠揚於風光明媚的山顛,真是世外桃源呀!
先前的陳老先生對於太文巖寺留有印象,他說:「民國三十九年,國軍將石材、木材拆下搬到別處做碉堡,才整個毀損,當時,其實還留有搬不走的大塊石材,只是時光流轉,任由風吹雨淋,就真片瓦難尋了。」
太文巖寺供奉清水祖師,為了恢復原貌,前陣子村人還組團赴大陸參訪清水祖師廟。目前,清水祖師供奉於村子尾的「水尾宮」,有朝一日,重建落成,「清水祖師會再迎請回來。」陳先生說。
下山之後,陳先生特地回家拿鑰匙,打開活動中心讓我們觀看幾次會議現場,牆上還懸掛著書院座向圖,是風水師對村人說明有利方位而畫在白板上的草圖,然後是建築師依風水師意見繪製的三張A、B、C方案圖,會議且已通過採用A案,因為既可拉直地形,且使用私人土地最少。
地區早有多人長期投入文史工作研究,戮力從公的精神,令人感佩,此次撰寫論文,參考引用諸多資料,至為感謝。基於研究上的一點需要,四月三十日實際走訪燕南書院遺址,而有以上之實錄。也許世代已經久遠,透過一批批堅守家鄉、傳承史跡的人,歷史其實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