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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邊的水井

發布日期:
作者: 吳家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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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邊是一個文化資產豐厚的傳統聚落,就以古井來說,根據黃振良學長大作「金門古井風情」一書的調查統計,浦邊的「古井」數(不含一般新鑿的水井)就有十四口,為數之多,居全島一百六十多個自然村之冠,難怪孩童之時,感覺浦邊水井處處。當年見到這些水井,就如同見到陽光和空氣一般,毫無感覺;取用之後,也視同理所當然,不知感恩。直到近日,拜閱「金門古井風情」之餘,興起了許多的遐思與懷念。

金門早期沒有自來水,我們飲用的水,幾乎全賴當年的井水。今天的中老年人,可說都是喝井水長大的,當年若無井水,若無老人開鑿水井,我們將不知如何生活?因而這一段漫長的水井歲月,與我有一段不可分割的過去,實在值得一敘。

自幼住在浦邊,故對浦邊的水井瞭若指掌,當年浦邊大約百戶人家,擁有二、三十口的水井,水井造型,五花八門;設置地點,也因地制宜,有些人設在自家屋內的院子或護龍,自己取用極其方便;有些設在門口,同時方便鄰居取用;有些則設在路邊,選個適中位置,與周圍住家共用。有設水井的人家,大都門戶開放,供人取用,不但慷慨大方,而且具有敦親睦鄰之美德。

然而,處在當年農業社會,不只「靠天吃飯」,也是「靠天喝水」。若是雨季,水量充沛,井水的水位也會隨之上升,用水不虞匱乏;若是久旱不雨,進入枯水階段,則井水接近枯竭,供不應求。為了取水,有人整夜守候井邊,只要井泉一出,隨被汲刮一空,積水無存;或是四處尋找有水的井。記得小時候,父親常在凌晨三時起來找水,為了找水,徹夜不得安眠;還有我的表哥何金枝,最為勤快,經常半夜為我家挑水,母親深受感動。

由於缺水的緣故或汲水的不便,用水相當節約,洗臉洗碗的方式與今大相逕庭,我們大約盛半臉盆的水洗臉,洗過臉的水尚要留著洗手,用到污濁不堪之後,再端到門口沖洗雞鴨大便,真的是「物盡其用」,絲毫沒有浪費。洗碗也是用臉盆,全家的碗放在一起洗,第一盆的水是洗除油垢,第二盆的水才用來清洗,不像今日洗法,開著水籠頭直接沖洗,一個碗不知沖掉多少水?洗衣更是特殊,大多數拿到池邊洗濯,池塘的水有時是混濁的,有時還有成群的鵝鴨,游來游去,邊游邊解大便,然而,當年似乎也不嫌髒,穿後也無人出現異狀。

就讀國中之後,由於住校,每週六下午返家,週日下午來校,每週僅能回家一天。當年我家有個陶製的大水缸,大約可裝三擔半(七大桶)的水,每次返校之前,為了減輕父母的負擔,我一定挑滿一缸的水才來校,經常是分別至不同的處所挑水,一方面擔心把同一家的水挑光,一方面則不好意思連續打擾人家。

當年一般住家井水的取用,都是藉著繩索繫著一個小水桶,汲水的功夫全憑經驗,有人在井邊搞了半天,水桶還是不願倒下,有人則輕輕一抽,立即盛滿一桶。萬一不慎繩子斷裂,或連繩帶桶沈入井底,此時就要借重「海捅鐘」(一種分叉的鐵鉤)一用,發明者真是高明,不費一時半刻,水桶馬上失而復得。大概由於長期汲水與過度磨擦,我的手掌還長出了厚繭,迄今仍有三處尚未消退,算是為當年汲水留下見證。

我挑水的功力也是技不如人,連挑幾擔之後,我的肩膀便感吃力與痠痛,距離較遠的水井中途尚要停下來略作休息。我的表弟何金國,可就不同凡響,每天放學回家,書包一放,隨即上山挑水澆菜,一連一百多擔,不息不喘,令我望塵莫及。

另外,井水的水溫,可說冬暖夏涼,嚴格地說,應是井水恆溫,只因井外溫度多變,才有這種感覺。寒流來時,剛汲出的井水會冒煙(熱氣),我們便會急速地將凍僵的手放入水中取暖,此時一股暖流隨即傳遍全身;天熱時,水是沁涼的,許多男性或小孩,直接就在井邊沖涼,把剛汲出的井水往頭頂沖下,立刻沁入心脾,通體舒暢。想不到井水的功能竟是如此奇妙,這是自來水所不及的地方,當年我們都享受到了。

從小喝浦邊井水長大的我,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不知喝下多少井水?用掉多少井水,這些水井對我的恩德,亦是山高海深,其中對我恩惠最大的有以下幾口,在此一一介紹,以示永誌不忘。

第一口井是我家圍牆外的水井——這是距離我家最近的一口井,大約只有二十公尺,本為圓型石頭井欄,整修後變成八角型水泥井欄,這口水井配備齊全,雖然設在圍牆外,但是在井邊的牆壁,鑿了一個洞(水流槽),圍牆內水流槽下設了一座方型石質水湖,牆外倒水,牆內接水,可以不必繞遠路,省時省力,這種設計,我想應是出自主人的一番巧思妙用,一方面便於自己用水,一方面也提供鄰居取水,足見當年設計者的用心與善心,兼顧利己與利人,實令人敬佩。然而,這口水井深度不夠,出泉緩慢,每在大雨過後,水位迅速上升,幾可用手觸及;一旦長期不雨,便呈枯竭,照理說,這口井已類似我家的「專用井」,取用最為便利,但雨水充沛時,水呈混濁,待水澄清後,水量已漸稀少,因而,甚少拿來食用,大都用來洗濯衣物,稱得上是我家最親近的一口井。

第二口井是李贊成先生住家內的水井——這是供應我家飲用水最多的一口井,距離不遠,大約百公尺左右,鄉下人家,門戶常是開放的,加上我們兩家交情深厚,我到他家取水,通常是不須打招呼的,可以隨意取用,李家水質甘美,清澄明淨,迄今印象深刻,稱得上是我家受惠最多的一口井。

第三口井是趙維文先生住家內的水井——趙維文的令堂與家母交情非淺,故而取用水亦可隨意,只是距離稍遠,除非李家關門不在或井水用罄,我才考慮趙家的水井,算是我家的「備用井」。

第四口井是周金木先生住家圍牆內的水井——這口井距離我家不遠,大約七、八十公尺,照理說,應是我家第二方便的水井,但是周家的黑狗,似乎不太歡迎我,只要我一踏入牠們的地盤,便會群起圍攻,令我望而生畏,除非主人「護航」,或已無水可用,迫不得已才去 「冒險」。

第五口井是趙維文家側門外的水井——這口井設在趙氏家族的中心位置,類似趙家的公井,由於就在路邊,無限制地供人取用,這口井我家使用次數不多,但也稱得上是我感恩的水井。

第六口井是位在下垓何再明先生住家門口的水井——據母親說:這口井是我外曾祖父挖掘的,井壁以石枋構築,水井不深,但井泉源源不絕,水質清冽,澄澈晶瑩,供應下垓數戶人家飲用洗滌,由於距離我家遙遠,除非鄰近水井皆已乾涸,我才會不遠千里而來此處挑水,每當我抵達時,井邊總會圍繞一群婦孺,或洗衣聊天,或嬉水玩樂,構成一幅井邊風情畫。

除了家家戶戶的水井,村莊周邊附近,還有許多的田園菜圃,有些農夫就在園內自鑿山井,專供灌溉之用,若逢枯水期,我們也會跑去較近的山井汲水,山井的建造比較簡陋,往往井邊沒設護欄,四周未鋪磚石或水泥,只用幾片木板擺放井邊,汲水時經常心驚膽跳。還記得住家附近的石獅爺旁邊的那口山井,大概主人疏於整理,井邊雜草叢生,土石鬆動,汲水時不僅擔心水蛇出沒,更怕土石崩塌,滑落井裡,然而山井的水,大都不敢食用,僅供洗滌。

北周庾信徵調曲:「落其實者思其樹,飲其水者懷其源。」當年飲了這麼多井水,應當懷念這些「勞苦功高」的水井,尤其要感念這些鑿井的先人,感謝他們造福鄉梓、濟世助人;如今,這些水井隨著時代的進步、自來水的普及,有些可能仍在繼續貢獻人類;有些則被冷落一旁,甚至任其荒廢,或是慘遭掩埋。然而,這些當年與人類生活息息相關的水井,在此「功成身退」的時刻,對於它們過去的「豐功偉業」,我們除了要告訴未來的子子孫孫,更應對它們感恩戴德、肅立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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