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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艷陽滿天

發布日期:
作者: 張放。
點閱率:535

杜源破涕為笑。接過我的包袱,把我帶進他的宿舍。房間雖小,卻明窗淨几,井然有序,書櫥上擺滿了書籍,壁上掛著一位老人的遺像。

 這是誰?

 賴和,台灣新文學的先驅。他的作品皆以農民、工人、小市民和知識份子生活為題材,尖銳地揭露出日本殖民統治者的罪惡,描寫台灣同胞的痛苦生活。于光,你來到台灣,應該多讀一些本土作家作品,咱們圖書館有不少藏書,你有機會去研究、學習。

 杜潞在福州師範學院畢業,便到了台灣花蓮。他在這個濱海的城市成家創業,講得流利的台灣話。他很器重質樸而有學問的人,因此弘志高級中學的教職員,水平普遍高,每年從這所學校畢業的學生,幾乎都考取了西部著名的大專院校。

 杜源在從軍前,曾在醫學院讀過兩年,他對醫學興趣索然,加上家境清苦,繳不起學費,才毅然從軍。杜源目前擔任國文教師,受到學生熱烈歡迎。當初他來校時,杜潞還有些猶豫不決,唯恐他的教學影響了校譽。這些秘史,杜源都茫然不曉。

 杜源陪同我見了杜校長,他早已知道我的情況,因此見面之後,便直接切入了主題:「你到圖書館工作,可以有自修的時間。將來有適當的機會,你還是應該去師範大學,台灣教育不比過去的大陸,一切都步入正規,這一點你大概會瞭解吧?」

 我點頭同意。

 魯迅說過:水管裡流出來的是水,血管裡流出來的是血。于老師,你愛好文學,我聽杜源介紹過。魯迅這句話形象而深刻地說明了人品與文品的密切關係,只要你肯上進,學校一定重用你的。將來,你有教授國文的機會,再說,新文學特別重要而且實用……接著,杜潞交代杜源通知總務組,為我解決食宿問題。我心裡石頭落了地。

 當晚,我在花蓮市區採購了枕頭、棉被、襯衣、夾克、皮鞋和日常用品,老九團發給我的五百元遣散費,一下子都用光了。剩下的銅幣,我買了一份花蓮報紙《更生日報》,回了宿舍。

圖書館在學校的最東端,終日聽到太平洋的澎湃聲響,頗有詩意。館內藏書不少,約有一萬五千餘冊,其中尚有一批陳舊的日文書刊。坐在濱海一角的是一個原住民少女,大眼珠,瓜子臉,像個運動員。她見到我,有點膽怯,顫微微站起來,聲音像蚊子一樣:「于老師,早!」

妙哉。她知道俺姓于。大抵杜源告訴她的。

「您叫啥?」

 「裝傻瓜。」

 我忍不住笑起來。她怎麼裝傻瓜呢?拿一枝原子筆,撕一張桌曆紙,走近她桌前:「請您把您的名字,寫給我。」

 她翻動了一下眼珠,拿起了筆,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莊莎幗

 我拿過來,輕聲唸了遍,笑了。

 她告訴我:這是她降生下來,教堂的外國神父給她取的名字。聽起來洋里洋氣,惹人發笑。她在學校讀書,同班男生都叫她「裝傻瓜」,其實那個字唸「國」音。莊莎幗是本校的校友。

 「于老師,您的名字也不太好,怪怪地。魚光、魚光,討海人聽了一定不高興。」她笑起來。

 「改成啥?」

 「于滿。」

對。改了名字,說不定時來運轉,我就能請你吃喜酒了。

什麼,你這麼大年紀,還沒結婚?

 你看俺多大歲數?

 她的眼珠朝我凝視,翻轉,終於冒出了話:「接近五十,有四十八歲了吧?」

 差不多,猜對了一半。俺二十八,屬狗的。

莊莎幗哈哈大笑起來。從初次談話,我倆便推開了心理的隔閡籬笆,相處愉快,感情自然與日俱增了。

 雖然我的新生活幸福,但卻時常懷念住在無名島上的病友們,特別是林順所長,他一定掛念著我,不知道我的情況。於是,我提起了筆,給林所長、秦鵬,以及當年送我到肺病療養所的王清風醫官寫信,談自己近況,並向他們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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