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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葉飄香憶老媽

發布日期:
作者: 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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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那天打電話給錞妹,除了互相消遣對方外,這個做乾姐的末了還不忘帶著關愛的口吻問她:「今年端午節可有粽子吃?」一向把這個乾姐視為無所不能的她,馬上像伸手即要拿到糖吃般興奮的問:「妳自己包的粽子?」這一問,電話兩端的兩個女人都笑開了,因為我告訴她,要吃我包的粽子,就等太陽從西邊出來吧!

有人說過,要看身旁老婆年老時是怎一模樣,瞧瞧現在的丈母娘即可知曉。此話或許有點可信度,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全信。自忖在個性某些方面,的確是傳自老媽的真傳,但在很多的方面,尤其是廚藝方面,卻未能學得老媽的一技半長。咱們家老爺體諒我上班的辛苦,所以下班後累得像一條狗的他,總是語重心長的說,晚餐能不煮就不煮,反正外面買很方便。三個孩子則對我絞盡腦汁變菜色,又在廚房裡與鍋碗瓢盆奮鬥半天,好不容易才能端上桌的菜餚,搖頭嘆氣的總是比翹拇指的多,所以他們的口徑總是不約而同的說:「讓我們自己去買吧!」大有「媽媽………你就饒了我們吧!」的意味。所以廚房裡的事兒,給我的挫折感總是比上班做的事來得大,因為我壓根兒就沒從曾開過菜館的老媽那兒學得廚藝的一點皮毛工夫。

除此外,逢年過節的「炊粿裹粽」,老媽沒一樣不精通的。猶記得小時咱們家在天井與大廳之間的左穿堂,有一臺石磨,那是咱們家眾兄弟姐妹幹活兒的工具,除了磨玉米粉,磨麥粉;過年磨年糕,磨紅龜粿漿;夏天農曆七月,就是磨「格子糕」粉。有時是炒過的米,有時是炒熟的麥子。一人推磨,一人放待磨的穀物,一刻也不得偷閒。磨得厲害時,雙手的手掌心是要起水泡的。所以我常視那石磨為可怕的東西,見了它就要憎恨,恨不得踹它幾腳。但兒時的工作是一絲也不能推諉的,除非能像老媽說的「把身上的皮繃緊一點」,所以雖然對那剝削了我遊玩時間的工作恨之癢癢,但也只有心猿意馬的做著。

每逢老媽蒸糕的那天,總是見她愁著一張臉,像面臨著重大的事未解決似的,貪嘴的我們在她跟前嚷著「糕熟了沒?糕熟了沒?」她是要發火的,明知蒸糕時好像有什麼禁忌似的,但老媽卻從來沒說開,所以不懂事的我們,仍舊是一聲聲「糕熟了沒?」惹得她的眉頭更是皺得化不開了。記得有一回過年蒸年糕,她還往灶裡扔了副賭牌,還聽得她喃喃自語說著:「糕一直炊不熟,可怎麼是好?」而心上只掛記著待會可以吃到糕的我們,哪裡知道蒸糕這件事,對老媽是多麼重要啊?

除了蒸糕,老媽也包得一手的好粽子。那時一年中就只有端午節可吃到粽子,哪像現在日日都有粽子賣,時時都有粽子吃?所以吃粽子可是咱們垂涎已久的事。端午節前幾天,老媽就會挽著提籃搭公車到金城去買包粽子的材料。回來後,又是浸粽葉,又是洗粽葉,又是泡糯米,又是滷肉、炒粽料,總要忙上好幾天才就緒,端午節就可以吃到老媽親手包的粽子。多少年以來,吃遍了各式各樣,不計其數的粽子,但就是還沒能找到像老媽包的那種糯米不會太黏,又有一點黏,滋味不會太淡,味道恰到好處,內容材料又很豐富的粽子。

那一年,就在端午節的前半個月,老媽中風了,在加護病房昏迷了整整四十八天,我有沒有吃到別人包的端午粽,在腦海中已無印象,因為粽子沒有了老媽的味道,在心坎中總覺得是一絲絲的遺憾。好不容易,我們把老媽盼清醒了。那晚,我和老姐來到三哥處探望不言不語的老媽,老姐語帶關切與鼓勵的告訴老媽:「等您病好了,我們再來包粽子,我們還要吃您包的粽子。」老媽聽懂了,因為半邊肢體的麻木,呈現在她臉上的是一抹的苦楚和尷尬,我從她臉上的表情,讀到了對人生的絕望與遺憾。如今老媽已走了一個年頭有餘,但是那晚的情景和呈現在老媽臉上的那絲愁苦,卻一直深烙在我的腦海裡。

老媽走後,我曾兩次在夢中見著了她,但母女倆竟是相對默默無言,最後我只有眼睜睜著望著她愈走愈遠。就像她在時,我與她的話不多,雖然身為么女,但從小在老媽「嚴母」的管教下,因而也未學得在她懷裡撒嬌的本領,反倒是老姐與她較有話說,所以夢醒後,徒留下的只是深深的思親惆悵與盈眶欲滴的眼眸,一滴一滴………。

如今,老爸和老媽都走了,所以回娘家已成了一種傷感的負擔。老爸念念不忘的來福,雖是一隻已聾的老狗,卻仍日日守著那破舊的老屋,正如牠的老主人仍在時一般。有時我拿了些剩飯菜渣去餵牠,總也不會忘記順便鑽進那用木柵欄阻一半的側門,到滿屋塵埃的大廳,在老爸和老媽的神主前合掌膜拜,但總是想紅了眼眶,腦海中竟遍尋不著要跟老爸和老媽說什麼字眼,只有在內心深底一聲聲的問:「阿叔!阿娘!您們在那裡好嗎?我想您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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