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兒睜大了眼珠，朝我搖了搖頭。

　　等你上了五年級，也許就懂了。

　　秦鵬介紹，如今旺島早已解決食水問題。沿海的養殖海帶生產，也有了突破性發展。將來他計劃在原療養所地址，建築起鋼筋水泥的工廠大樓，從事漁產加工業。他的兩個兒子都在基隆海洋學院讀書，這個計劃藍圖便是秦文、秦武二人的理想遠景。

　　你說，它能實現麼？秦鵬問我。

　　只要海峽兩岸沒有戰爭，這個理想一定能夠實現。

　　秦鵬年輕時，熱愛文學，他的理想遠景是成為傑出的小說家。用自己的筆，忠實地寫出時代的苦難與悲情，但是因為政治干預文學，讓他無法實現自己的願望，只有去投考國防醫學院，走上另一條道路。秦鵬跟于豐不同，于豐從小便夢想穿上白色工作服，戴著口罩，為不幸的同胞醫治疾病，如今他正沿著他的理想道路前進……

　　那晚，秦鵬和我談起杜誠的《海燕》，不禁熱淚盈眶。杜誠到底寫什麼，讓人茫然不解，從小說題目推斷，作者是想擺脫眼前的硝煙砲火，呻吟哀號，像海鷗一般展翅飛向自由的海闊天空……但是，杜誠的夢想實現，杜誠和他的《海燕》原稿，卻已埋葬在黑暗的地層下。

　　那晚，秦鵬醉了。談到杜誠生前反內戰的往事，他幾乎講出來那部遺失的《海燕》小說內容。仰頭凝望繁星滿天晚空，他朗誦起詩人歌德的語錄：

　　誰不傾聽詩人的聲音，

　　誰就只是野蠻人，

　　不管他是個什麼人。

我朝著秦鵬那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發怔，他的激情，他的語言，使我聯想起當年他冒險搭漁船偷渡閩江口的往事，若是他那時返回福州，他會有今天的成就麼？

　　你弟弟最近有信麼？

　　很久沒跟我連絡了。

　　為啥？

他的胞弟當時以為秦鵬住在美國，曾輾轉給秦鵬寫信多次，主要目的是需要美鈔，結婚、蓋房子、從商，秦鵬先後給胞弟寄去美鈔兩萬元。對方食髓知味，以為秦鵬是資本家，勒索無度，再加上秦鵬身為現役軍醫，不敢明目張膽親赴對岸送錢，因而他和胞弟產生隔閡，從此斷絕往來。這是海峽兩岸隔離四十年造成的誤會。秦鵬叮囑我，將來若有機緣，盼我去福州會見他胞弟，一則說明秦鵬的真實情況，同時捎一筆錢給他，化解手足之間的情感隔膜。我無言地答允下來。

回到花蓮，適逢颱風過去，街頭巷尾呈現散亂景象。據弘志高中的一位教務組職員說，今年大專聯考，我校成績不甚理想，作文考題〈走自己的路〉，許多同學拿起筆來，不知怎樣去寫？因此杜潞問起了于光夫婦，為何沒有參加課業輔導工作？

　　他們帶女兒去山東老家探親了。

　　杜潞聽了這則謠傳，深感不滿。當眾表示于光不關懷學校教育，為啥去大陸不向他打個招呼？杜潞還提起過去把兒子送到台北建國中學，卻不肯讓他留在我校讀書。這充份證明于光夫婦對弘志高中沒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