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夜的願望
是份盛情緣於摰情的邀約:「我們有好些時日沒見了,中秋節趁著連續假期這麼多天,聯絡幼女、找高招過來我這兒烤肉吧!」瑞琪在電話裡說著。
是啊!距上次的相見已是三年多以前的事兒了。秋月十五當晚彼此各有行程,時間就敲在十六日中午。「早些來!孩子們可以打球騎車、逗狗抓蟲不會無聊的。」瑞琪又叮囑著。
一早,八點半我們就從台北出發,高速公路上小小塞了點車,大兒子安安問:「媽咪,為什麼我有那麼多乾媽?」
「我們當年都是同班同學,畢業後從金門來到台灣工作或求學,我們仍像過去一樣相互關心照顧並分享生活中的煩惱和喜樂,結婚的時候我們約定彼此都是將來孩子們的乾媽,所以你們就有許多乾媽乾爹,而我和爸比也是許多人的乾媽乾爹喔!」。
到桃園龍潭,瑞琪的老公顏大哥恰好開門出來,許是沒料到我們會來得這麼早,來不及回應孩子們左一句乾爹好右一句乾爹早,一臉詫異:「你們是不是太興奮了,所以一大早就………」。
是啊是啊!孩子聽到可以來龍潭找乾媽乾爹,所以………噢!我承認其實太興奮的是我啦!
真的是我們到早了,幼女和高招都還沒個影兒呢!兒子們一到就直奔後院草地抓蟋蟀。
幼女一家總算到了,她的老公小曹直為晚到說抱歉。「我們已經背地裡罵過你們了!」我和瑞琪齊笑說,窘得小曹不知如何是好。
「我知道,難怪一路上耳朵直犯癢,不過看在孩子叫乾媽叫得這麼甜的份上不追究了。」幼女笑得比我們還大聲。
中午另有要事的高招也在忙完後一家子僕僕地趕來了,高招的老公盧大哥不改風趣地逗得大家歡笑聲不斷。烤肉的事就交給男人去做,顏大哥當「主烤官」,孩子都大了不需再顧前跟後的照應,這是我們獨享的時光………。
聊起學生時代,我們曾有過的:那些因為單純所以連煩惱都佷簡單、或很快可以算過去了也很輕易就被忘記的時光,那些………噢!我們的鄭大媽,我們的飛刀老師,我們的人事主任,我們的鍾教官,那時候真的全都是「我們的」;那些在那當時只道是尋常的單純、真摰情誼,都在二十年後的今天一一重溫回來了。
現在看著彼此帶兒帶女的模樣;畢業二十年了,前面十年大家忙著為前途打拚,後面十年大家忙著生兒育女,我和瑞琪、高招都各有兩個兒子,幼女生了一女一男:「昔別君未婚,兒女忽成行」杜甫的詩句就似眼前我們的寫照。我雖退出職場數年,但找到了生活的重心和方向生活並不單調,瑞琪和幼女依舊是工作家庭兩相兼顧,高招經營花店經營得有聲有色;我們離開校門後在社會上雖沒大富貴談不上大成就但也都平順度日,生活上偶會有小小的抱怨,但相較那也只是生活上的小點綴,丈夫顧家體貼、孩子聰敏健壯:「嗯!看來,我們都嫁得不錯也都過得不錯哦!」在眼神交互會心一笑裡,漾在心頭的是滿足的滋味。
月亮悄悄挪上枝頭,是該散去的時候,今天多虧了瑞琪和顏大哥慧心和費心的張羅,尤其是顏大哥蹲坐在烤肉架前當「煮夫」大半天,真是辛苦了他。高招帶來了大把的百合花相贈,抱了我滿懷。「我們可要常相聚呵!」臨別我們都承諾說了這句話。
高速公路上的路燈通亮閃爍,我的臉頰和心頭因著今天的聚會仍熱燙著,後座的孩子們玩了一天大概累乏了,響起了微鼾聲;「咦?老爺你怎麼在兜圈子,你是不是走錯路了?」一回神,發覺老公進入市區時在本該直行的路段卻轉彎繞道,我納悶地問。
「看你今天好像很快樂,連在高速公路上都還若有所思的嘴角帶笑,回到家妳可能要忙著陽台上的衣服沒有收、吆喝著孩子們時間不早快洗澡、趕著明天我值班的便當還沒做………就得從懷舊少女墮入現實主婦生活中,所以我把車子多繞些圈子,讓妳多一點時間可以沈浸在那樣欣悅的想望裡。」老公輕描淡寫地說。
看著這個常讓我慨嘆「一點兒都不浪漫」的男人,今夜,竟用了最浪漫的方式體貼地「成全」了我,頓時,幸福的熱淚盈眶了。
回到家,我就是個主婦,「本能」自然就出現了。安頓妥孩子洗澡、入睡,小兒子今晚沒有要求說睡前故事,卻問了一堆「為什麼乾媽家可以有那麼多隻狗?為什麼我們家連一隻都不可以?………為什麼乾媽家的梅子可以帶回來吃,乾媽家大樹上抓的鍬形蟲就不可以帶回來養?」
唔!寶貝啊!因為乾媽家有青草地可以讓小狗快樂跑跳,有大樹讓鍬形蟲住並且鍬形蟲要和同伴在一起才不會寂寞,所以………噢!孩子睡著了,這些問題或許明天他還會再問,或許他自己會找到答案——在這夢裡帶笑的嘴角裡呵!
整妥陽台收進來的衣服、刷洗了孩子換下的衣褲丟入洗衣機;老公說這兩日吃了太多油膩了,明天值班的便當甭做了,就帶兩顆蘋果就好了;嗯!這許是他體貼的說詞,為什麼過去我會看做是平常而今夜總是多情多感?因為是觸了感動所以懂了感恩,心,就多了滿足吧!
暈黃的燈光下,我獨自靜靜插起了高招送的百合花,百合在花瓶裡有的透著欣欣綻放的蓬勃姿態,有的懷著含苞待放的優雅風情;想起了席慕容的那首「千年的願望」——當年為賦詩強說愁的青春少女,而今將花插入瓶中,可一點也不枉然哪!
端詳著我愛的三個男人沈睡的臉,月華皎潔的秋月夜,一屋子的馥郁幽香,是珍貴情誼的芬芳。我親愛的朋友啊!如果說親情使我滿足,那麼,你們的友情使我更富足了。
我親愛的朋友啊!下一個、再下一個二十年,我們還要如此親愛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