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連載〉 艷陽滿天
我跟秦鵬的家庭情況相似,父母可能已不在人間,只有一個胞弟,我參加老九團衛生連時,他才小學畢業,他的面貌我已忘記。相隔四十載,他如今流落何方,我不知道。我寫給他的信,壓在櫃中已有三年,始終沒寄出去。
寄吧。
莎幗看了我寫給胞弟的信,抱住我啜泣起來。兩岸開始互動以來,她心中非常痛苦。總以為將會面臨愛情破碎的命運。若不是看了我寫的信,莎幗心內的疑慮是不會煙消雲散的。那夜,我像薛平貴回到寒窯,抱住了愛妻王寶釧,翻雲覆雨,纏綿不休,直到窗外泛出了曙色,才相擁而眠。
半月後,我終於收到于明的信。
光哥:
你的信已收到,我從來此接受改造,便已下定決心,毛主席會瞭解我的。因為我和內外反動派,沒有任何關係。我也相信,人民政府在審理我的案件最後總結,應該同意我的觀點。否則,歷史唯物主義的原則都非加以改變就無法解釋此一反革命事件。
我學習毛澤東思想對非毛澤東思想,尤其是反毛澤東思想的鬥爭內容和鬥爭過程。多少帶點「活學」的情況。
如果你問我學習的方向是什麼?目的是什麼?我簡單地告訴你:通讀,為了全面地感受毛澤東思想總的精神力量,也就是偉大的半世紀以來人類解放鬥爭史主流的形成和發展此一精神力量。通過學習想多少能感受一點毛澤東時代中國人的這種胸懷,藉以醫治自己的精神的狹隘和落後。可笑的是這裡的蒙古大夫說我患有精神分裂症,這不是暗藏在黨內的特務是什麼!
毛主席早就提出「資產階級就在共產黨內」的重大指示,這指示說明了共產黨力量的強大。我隱約記得你曾背叛了黨和人民,走上反革命的道路。是耶,非耶,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因為頭痛欲裂,特務老是在我耳邊嘀咕不止,造你的謠。光哥,恕我寫出真實的話,我不是存心誣賴你,你是我的革命戰友啊!記住,趕快參加揭發「四人幫」的鬥爭,不要錯過了大好機會!
這封信使我哭了數夜,血壓增高,卻看不懂寫的是什麼。莎幗更茫然不解。從航空信的郵籤看起來,于明目前住在寧夏鹽池精神療養院,地圖上有此地名,很僻遠的適宜療養之地。
我把于明的信給為霖、王芬夫婦看。為霖認為寫得不錯,只是邏輯有點錯亂。王芬卻以醫生的立場分析,于明患病,目前可能在精神病院休養。他們勸我暫時冷靜一時,等他病穩定後,再去探望,否則會加重于明的病情。
我寄錢給他行麼?
于明目前可能不會用錢,錢並非萬能之物。如果寄錢,你得寄到精神病院院長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