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劍飄零
人,不欲戀棧久留,便道:「中原武林,以眾欺寡,老僧來日候教。」語畢,帶著一干徒兒和侍衛離去。
覺岸死中活來,驀覺出手相救者亦已匆匆離去,不及言謝,心下悵然。浪子見眾人俱無恙,只有尤菴先生額上的網巾,已被淋漓汗水,暈染成一片米家潑墨,這才嘆道:「剛才那一劍真是瀟洒!」覺岸道:「無竟,天下之大,將來若有小成,萬不可自滿。那個紫衣喇嘛,聲帶已斷,『攝魔大法』雖不再為患,你還是得小心照顧好顰兒。」浪子一臉驚訝,覺岸又道:「那劍客神功莫測,紫衣喇嘛適才是撐著腸肚在發話,你聽不出來的!」關中大俠郭振衣,以孝親聞名,深賞顧炎武之為人,投帖拜謁,相見各自傾心,惺惺相惜下,遂定刎頸之交。顧炎武見郭振衣夫婦膝下無兒女,獨有義子李獨憂器宇非凡,又是忠良之後,兩年前便帶著李獨憂去到金陵,李獨憂與阮素心遂得相識往返,郎情妹意,就此結下秦晉之好,婚期便定在歲末。
風塵僕僕中,阮素心偎靠在李獨憂肩上,談著自身的家世,不時透露出待嫁新娘的喜悅。這一次,顧炎武重回江南,在金陵「大報恩寺」將宋尤菴託付給李獨憂,本來一路也都安安順順。阮素心未嘗不想,待辦完了這事,回程便可好好採購一番,把婚禮弄得風風光光……。如今,卻生出了這些事,看著未來的新郎倌,心裡頭裝的似乎還是龍泉劍、鄭延平等等興亡大計,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江南水鄉,舟楫四通,李獨憂捨水路不走,個中緣故,大抵因近來官徵民船,須索無度,更有些污吏貪狼,勾結了水寨小寇,專幹些殺人越貨的勾當,全無法紀。眾人心想,能避開這些雞零狗碎的疙瘩也是好。四人一路從杭州、過了嘉興,再往上走便到蘇州。沿途,那紫衣喇嘛、侍衛軍,都已消失得無影無縱,四人也大大鬆了口氣,到處打探消息,一下子聽說鄭延平的十萬大軍已泊於吳淞港,一會兒又聽說,鄭延平的鐵甲軍,所向無敵,已拿下了瓜洲、再拿下了鐵甕城,四人都興高采烈,彷彿百步萍所言不虛,國姓爺若能一舉直搗黃龍,興復明室,眾人亦與有榮焉。
一日,四人快馬加鞭,頂著烈日疾馳,見是將進了吳縣縣境,便在道旁一家茶棚繫了馬,叫了幾盤時新酒菜,歇了下來。食畢,日燄炙人,顰兒自去井邊打了一桶水,給兩隻鴿子洗浴,浪子眼一瞰,顰兒正把兩隻鴿子全身浸在水桶中泡澡,浪子隨即跑到顰兒身後,笑道:「不是這麼洗的!你給牠們洒點水在羽毛上,牠們就自個兒會清理了。」顰兒噘著嘴道:「你管,又不是你的鴿子,我愛怎麼洗就怎麼洗。」浪子嘆道:「好心沒好報,我還想妳讓一隻給我照顧,免得到頭來兩隻都屍骨無存呢!現在,我看算了!」顰兒道:「讓一隻給你做什麼?」浪子道:「這鴿子是會帶話的,讓一隻給我,以後有什麼話,當面說不著的,就可以差鴿子代傳啊。」顰兒轉念一想,羞道:「哼,休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