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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布日期:
作者: 林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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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速走上前,為父親除下淺灰色的西裝。直步的跨過地毯,紛飛的時光迅速地流淌過他很威嚴的臉。

父親走向我,倏地浮出一臉奇異的笑紋,舉臂搭上我的肩,順手又拍拍我的肩說:「回來了,很好。」

他向他瞥了一眼。我錯亂地苦笑著。

父親慈祥地示意我坐下,拿起桌面上的煙斗。

她飛快地點著打火機送到他的面前。這樣的反射動作著實令我大吃一驚。

當大蓬甜鬱的白煙緩緩地升起,後面威嚴的臉漸次再現,他的神情明顯已舒緩了許多。

父親清一清喉嚨說:「我進來的時候,你們在談些什麼?」

「沒什麼。」我尊敬地回答,把左右手的指節按得喇喇響。

「請別吃白木耳,要注意你的血壓。」她朝父親溫柔地說,臉上是一陣微風輕輕地拂過。停了一會,她朝我們點頭淺笑又說:「我去叫張嫂先煮了菊花涼草。………難得孩子回來,你們父子好好談吧;阿玲在樓上整理客房,我先去看看。」

她踏著輕盈的步伐,冉冉地移向樓梯。

也幾乎是同時,父親與我對看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急急避開。

察知了這份尷尬,我艱難地吞下一大口口水,苦笑著說:「地址差點弄錯了,兜了好大一圈才找到。」

「哦?你找不到可以趕快撥電話吶。」

「大舅只給了我地址。」

父親緩緩地靠在乳白色的椅背上,瞇起眼打量我好久。

香煙一縷縷地自他的鼻唇往外冒。

我緩緩地抬手扯著亂結的長髮,淡談的說:「過二天要找個時間把頭髮剪了,高雄的天氣真熱。」

「哦!暑假一過很快該是大四的學生了吧?課業繁重嗎?」父親關心地問。

「還好。」

「現在有女朋友嗎?」

我詫異地定睛看著父親。他又很快地吐出了一股濃煙。他的臉頓時模糊起來,令我不能確定他的表情。

我吶吶地回答說:「什麼樣的女朋友?一起常聊天看電影的還不止一個呢?」

我們靜默了下來,靜靜地聽著酒櫃旁的進口咕咕鐘滴答地作響。

冷氣機也持續地應和著,在寂落的大廳堂中,我聽著鐘擺聲,清楚的感覺乖離的氣氛,深深感到家裡真是冷清多了。

我們正陷在很明顯的一個曖昧的空間中。我不由自主的看著已呈現老態的父親的嶙峋的額頭。

恍惚記起往日對父親的歉意。嘲諷的淚水感覺要微微地湧起。哦!何時我已不再堅持感情的孤注一擲?又何時我已習慣於接受模糊的事實?

這時,一隻純毛的博美狗球似的一路疾跑過來,汪汪狺狺地銳叫著,使我悚然地緊縮著雙腿。

父親愉快地叫著說:「噓,噓,狄狄,噓………牠啊,一見了生人總是這樣。」

「哦!阿黃呢?」我突兀地向正彎腰逗狗的父親問。

「阿黃?」他錯愕地半抬起臉說:「一年半以前就走丟了。」

父親伸手撈起在他雙腿間亂鑽的小狗,放在膝上溫柔地順著牠的白色的長毛撫摸。

博美狗的扁臉別向我,巨大的雙眼誇耀什麼似的再猛瞪著我。是的,牠當然有誇耀的本錢和理由。想起當年阿黃肯定是絕不能也不准進屋的………我不免驚奇自己的漠然。

這時,她手搭著鑲花的扶樓,款步下移。

斜移在父親的左側大沙發上,向我微笑著說:「房間已整理好了,是三樓上靠左的第一間,浴室就在房中。」

清柔的語聲以及風一般的微笑明亮地自她的身上明顯地悠悠煥現。

我走上樓,耳根感到很清靜。

推開通往陽台的落地窗,南部溫熱的風揉雜著槴子花的濃濃的香侵窗而入。粉白的紗窗悠然地晃蕩了起來。

我擰熄壁燈,夜,就靜靜沉沉地湧現了。寂暗的空中隱隱飄起不同的蟲鳴聲,聳出二樓欄杆的南洋杉在濃暗的風裡輕緩地曳動,枝葉後稀疏的光芒爍閃,想來應是路燈。

爬上床,把兩手交疊在後腦下。我直瞪著微閃的金屬光的天花板。過軟的床墊,明顯使一向習於木板床的背脊十分不適。側轉身,我只見拘在落地窗內的一方天空沒有一絲星光………。

………汽笛聲響徹很沉暗的天空,也迅速地傳送來被空氣溶化成迷濛的回音。我依稀聽見………上船吧………,請快上船吧………發現自己正在船上。喔!船晃得很兇,也令人很快發暈………。

船的外形十分奇異,艙與船舷被巨大的數字和文字給遮住了,因為靠得太近,反而無從分辨………空中正飄浮著氣球一般很陌生又煞白了的臉,底下又連一根線………驀地有一隻隱約的笑臉緩緩地飄近,我乍然一驚,哦,杜良,肯定是杜良!

我毫不考慮迅速地迎向前去,杜良的笑臉又很快地渙散了,又有一個長髮向上挽起的女人替現,她很枯瘦的面容顯現著異樣的微光,生疏的熟悉………啊,媽媽,是媽媽呀………我開始全身發涼的想,他們兩人不都早已死了嗎?不都是死了嗎?………沒有的事,死不過是人類的幻覺,誰是真的已死了呢………,她的嘴唇一動也不動,然而說話聲卻很清晰地入耳,也像極了杜良的聲音………驀然她上挽的髮已開始變形了,緩緩地飄飄的垂落在左肩上………多住一會兒吧………她的語聲一下子纖細起來………我很吃驚地倒退兩步,更吃驚發現她早已枯瘦的臉上風一般的微笑拂起………。船飄飄地駛向烏黑的河水或是夜空,裂縫似的彎月或倒影遠遠地發亮………我一時驚覺自己仍站在陸地上………。喔!杜良的臉正隨著漸遠的距離又很清楚地逐漸冒了起來,也不成比例地擴大著………正擴大著………。船身上的字跡已能清楚分辨了………星期三,船側的阿拉伯數子是91,我很快直覺地認定它是倒置的………十六………拾陸………16。

二、

驚醒。惡夢。

還未下樓,老遠就清楚地聽見大鐘的滴答輕敲著客廳內很寂靜的空氣,一折水光自落地窗外投影右牆的大壁氈上;三桅帆船一時真像在金波上乘風而來。清明的晨光把大廳堂映得像初雪的山谷。

我的腳甫踏上地毯,纖細的語聲揚起,「你不再多睡一會兒嗎?時間還很早呢。」

她自屏風後緩緩地踅出,雙手捧著一隻淺青的回文長盆,兩束劍蘭怒放雲蒸霞蔚地在她高聳的胸前湧散。

她坐上大沙發,拈起了小剪刀,輕緩地抬起頭愉快的微笑著說:「有冰的冷豆花,火腿蛋和剛烤好的土司。」

她姣好的容顏上微風襲人。

我食畢至客廳,她已把花盆移至大理石桌,並坐在一旁滿意地端詳。一會,她緩緩地說:「你父親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說要你多睡,中午一定會趕回來。如果你願意,他說下午你可陪他去趟碼頭。」

我未置可否的點頭,走到酒櫃上鑲金的白色電話旁,撥好號碼後順口說:「我先去找一個國中的同學,中午會趕回來。」

找到好朋友,段華他仍是老樣子。他張著兩臂滿臉微笑老遠便大聲嚷嚷。他手抓著墨鏡輕輕地往我鼻上指著說:「幹,好小子,接到電話我真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鬼哩!喲!不敢想像,你居然會回來。我的老大,看看你的長頭髮,如果不是你先招手,我還不敢認你呢?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還好,我也昨天到家,跟著家人去南橫,老天,差點沒死在路上,不然可要上報了。喂,你為什麼會回來?」

「是什麼話?你能回來,我不能?」

「不。話可不是這麼說,你小子當初又是怎麼說的?」

「唉!老友,人總是有改變的時候和權利哪。」

「喂!你老爸的那個,那個………那個怎樣?」

「真的,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樣。」我一臉是苦笑的說。

「嘖嘖嘖,哈!這下子你不是叫媽要叫定了?」

「你才在叫媽呢,別再鬼扯了………幾年沒有回高雄,恐怕我連火車站都快找不到了。對了,剛才叫你到我家,你幹嘛………。

「誰知道你的新媽媽歡不歡迎………。喂,你老是在晃著這串機車鑰匙做什麼?」(六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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