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意外之旅

教職退休後都以台、陸、港，兩岸三地為旅遊參訪的景點區。這次的轉抵越南北部，純粹是永傳兄「大旅行」靈感馳騁下的突然「邂逅」，也因為他的「異想」，才能讓大夥享有這段別開生面的越北三日遊。

許多人常說：「行百里路勝讀萬卷書」，「百聞不如一見」，希望人們用「行腳」感動自己；透過旅遊擴大視野，敞開胸懷，就會「人生沒有疆界」、「世界沒有高峰」。說真的，旅遊在任何人生階段，都是多元生活實景的豐厚見證。因此，自己就經常鼓勵學生與子女；珍惜機緣，用年青人的黃金歲月，去體悟鮮活的學習歷程；讓未來的人生，累積更大的能量，去做充分、無限的揮灑！

當旅車由南寧經數小時高速奔馳，進入越境，從邊區小鎮，到鄉野村落，仍是殘破落後，戰爭的傷痕尚在。應照金門的戰地遺景，突然憶起英國史家吉朋書寫《羅馬帝國衰亡史》時，那種一切還諸天地的歷史感，不禁令人深感「戰爭是多麼愚蠢的行為」。千萬無辜生靈，常在「領袖」的一念之間灰飛煙滅。今日世界各地的戰火不息，特別是伊拉克人民的苦難，若說海珊有罪，那美國小布希所領導的那一夥「新保守主義者」呢？

越戰中的「殺戮戰場」，屍陳遍野，血流成河。越北慘遭美國全面密集的轟炸，一片焦土，宛若人間煉獄。面對車窗外的戰火殘遺場景，我指問越籍導遊小海說：「你們越南恨美國嗎？」，他竟輕鬆的說：「我們不想過去，只看未來！」，我頓時有所悟，心想越南這麼快從戰爭的廢墟中站起來，近年來經濟發展突飛猛進，表現如此亮麗，原來是越南人重視歷史教訓，但更在意未來；全國上下在數不盡的苦難與仇恨中，選擇「遺忘」，面向未來。這是極有智慧的前瞻性視野，未來前景不可限量。再看今日的台灣政局，不禁讓人有種莫名的哀痛！

二、中越歷史的另一章

廣西與越南界區有兩座軍事戰略要寨：一為諒山；另一為鎮南關。自古以來均為兵家必爭之地，尤以鎮南關一直都是我國進入越境的要道，它亦是我國歷史上著名的九大邊關之一。旅車駛入此一狹長谷地，環顧全境，高山重繞，真是「峰峰相連到天邊」，關城雄峙其間道，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氣勢！此關取名「鎮南」之義是：一則為護守南方疆土；再則為羈縻南方屬國。鎮南關關城始築於明代憲宗成化年間，廣西軍事督臣韓雍，以「該地形勢險要，扼中越交通要道」，奏請興築，至今已有五、六百年之久。中共建政，以與越共情同手足，不再以天朝上國自居，遂改名為「友誼關」。然而國際關係複雜，國家利益變化莫測，一九七九年的「中越邊界戰爭」，頓使「友誼關」成諷刺中越共兩國關係的國際笑柄！但日後的盡棄前嫌、化干戈為玉帛，又呈現兩國新一代領導人的「歷史智慧」。

越南北部原為我國古代「南越」的一部分，秦始皇時代派軍征伐，設象郡於現今河內，遂成我國版圖，其後歷經漢、唐均為我國疆土，唐代設「安南都護府」，因而南越遂稱「安南」，其後各代即以此名稱越南。

五代至兩宋中國勢弱，越南方正式且長期脫離中國自立建國。此次我們參訪越北，首都河內乃為重點旅遊區，當越籍導遊小海，引導我們參觀市區公園著名的歷史人物塑像時，指著一座高大的人物像得意洋洋的誇稱：「這是我國歷史上最有名的李太祖………有如你們中國的秦始皇或漢武帝，他是偉大的開國大帝………」。原來他所說的是越南史上的李公蘊，他在十一世紀初所建立的「李朝」，為越南獨立建國史中，第一個長久穩固王朝。塑像旁之碑文均為越語羅馬拼音文字，再加以天色向晚，行程匆促未能細觀，甚是可惜。

李朝之後則為陳朝、胡朝、黎朝（後）、南北朝、阮朝（舊、新），期間近千年除短暫時間再納入中國版圖外，均自建獨立國家，唯仍向中國朝貢臣服並積極漢化。若就中、越的長遠歷史關係觀之，則「安南」在中國文化、血緣臍帶的連結下，那它真是中國的兄弟之邦了。今日海峽兩岸均不約而同的積極推展「南進政策」，以與美、日等國，一「競」高下，其間自信的優勢，不能說與血緣、文化無關吧？

為了測試這位越籍年青導遊的歷史、文化素養，我利用機會常提些問題與他討論。原來小海的大學教育全在中國大陸，但談起「李公蘊」則眼睛閃耀光芒，口口聲聲「我們越南人敬佩的偉大皇帝」，見其神采飛揚的語調，即可洞悉，這必是一個即將崛起的國家；越南人正在從歷史中找尋智慧，藉歷史人物樹立典範，凝聚共識，激發全民積極向上的心志。回顧由海防到河內，旅車所過之處，徒步行腳之地，目擊越南人為改善生活與國家進步打拚的精神；雖艱苦但有自信；是辛勞但充滿歡樂！

三、下龍灣與紅河奇景

這趟跨國旅遊，最重要的參訪景點，乃是被聯合國列入「世界七大自然奇景」的「下龍灣」。此區位於越北由芒街至海防港間之沿岸海灣地帶，是全球最具代表性的海上喀斯特地貌奇景。陸地石灰岩地形，大陸的桂林與陽朔，雖是「山水甲天下」，但其氣勢與規模仍遠落其後，更不要說「下龍灣」天然奇景之變幻莫測了。

我們搭乘兩次旅船遨遊此一奇景，每次約須歷時三—四小時。首次乘坐簡陋木船，再改搭蘇聯製「鐵殼船」，其粗重、奇特與破舊令人噴飯，心想這就是俄式特色。第二天搭乘有越南文化、藝術彩繪的舒適遊艇—龍舟，中午又品嚐越式風味餐、傾聽歌謠、體驗海上漁民生活，才真正「放心」的欣賞此一天然奇景；感受越南習尚民風。

下龍灣面積廣達數千平方公里，其間突出海平面大小石灰岩峰島數千座，有如仙女散花撒落於全區各處。海面波平如鏡，超薄的小漁舟、運煤船，幾乎貼近海平面游駛，有如薄葉漂浮海上。旅船穿繞其間，景緻千變萬化，夕陽薄霧，遠山近水相互輝映，宛如人間仙境。有時旅船橫衝直撞，大有碰吻山嶼之險，卻竟是峰迴「灣」轉，另一開闊奇景忽然湧現，不禁令人驚嘆造物者之神奇，西方電影的「神鬼奇航」若能利用此一地景拍攝續集，當再創賣座高峰！

越南政府積極發展觀光業，吸引外資，增加各行業的就業機會，改善人民生活再刺激購買力，提升人民的勞動生產慾，點燃全民對國家的信心與希望。小海說他們政府每年都提拔、派遣年青菁英到世界各國留學，培養介引各國觀光客的旅遊人才，以為國用。在下龍灣市，此一觀光二級城市，除海峽兩地的大陸，台灣團，尚有更多的美國、日本、法國等參訪團隊，我問小海何以這三國的旅客特別多，他竟一時答不上來，但還是反應頗快黠慧的笑說「你不覺得我們的下龍灣舉世無雙嗎？」，好小子如此滑頭，真想找個機會教訓他！不過我還是一直思索此一疑題，再細察情景，除了美、日兩國的投資企圖，可能還有類似法國人的歷史情結；那就是越南曾為其國家的遠征地，有慘烈的戰爭，戰敗的撤退恥辱，以及驕傲的佔領史實，驅使他們「重遊」或「來遊」此國；一則可緬懷、滿足征伐者的歷史心態；二則更可撫平昔日的恥辱傷痕吧？當然舊地重遊，以抒發「思古」之「幽情」不能說沒有！

在下龍灣休息一夜，一早醒來，推窗遠眺，海灣、港市，在晨曦的襯托下是如此的清柔寧靜，與夜晚的璀燦明亮，熱鬧喧嘩是如此的大異其趣，這樣不同情景可能更蘊藏觀光發展的無窮潛能。

旅車出下龍灣市區，經海防，直奔河內，數小時車程歷經大小市鎮，無數鄉間田野，雖然是走馬看花式的「瀏覽」，但經由宏觀細察亦可洞悉部分端倪，越北農村鄉野依然殘破落後，越戰給越北帶來的傷害仍揮之不去，貧困破舊的農舍，四散分佈的黃牛群，無數在田間辛苦勞作的各年齡層農婦，乞討的兒童，都讓人鼻酸不忍，不過許多漸具雛型的市鎮，正在大興土木，市街道路已在修築構建，店區各類物品充斥，人群熙來攘往，叫賣聲不斷，好不熱鬧，凡此又可見到即將開展的潛力。

越南仍是一個重男輕女的社會，再加上戰爭帶來的創痛，男性人口的大量死傷，讓鄉村婦女不論老少都須下田耕作。再目擊城鎮不少年青男性，都在群眾輕鬆聊天，映照女性的辛勤勞苦工作，我問小海：「男人為什麼沒有看到在田間工作？」，小海竟居於自己的性別立場聳肩傻笑說：「請你不要擔心！已經習慣了！」。無奈的「結局」，除了傳統文化的陋習，再來就是戰爭的後遺症吧？

旅車雖一路直奔趕路，希望在天黑前趕抵河內，然而區間路段因現代化的時間落差，時而快速進步的高速路，時而顛簸難行的傳統土路，且寬窄不一，走走停停讓大夥飽嚐車旅之苦。慢慢的車進紅河流域，舉目四望遍地皆是紅褐色土壤，再看滾滾大河之水都被染成粉紅色，原來紅河仍因其水色而得名砵，有若大陸的黃河亦因流經黃土高原，水呈黃色而稱之，兩河奇景均有幸親臨，也算是「大旅行」的一種難得之「緣」了。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