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到0的距離
「池塘的水滿了 雨也停了
田邊的稀泥裡到處是泥鰍
天天我等著你 等你抓泥鰍
大哥哥 好不好 咱們去抓泥鰍
小牛的哥哥 帶著他抓泥鰍
大哥哥 好不好 咱們去抓泥鰍」
(歌名:抓泥鰍 詞:侯德健 曲:侯德健 )
大哥哥,好不好?咱們去……
「妳想去哪裡,我都帶妳去。」
咱們要去哪裡?咱們能去哪裡?
山巔水涯?
還是你我心裡那一畝田?
而這一畝田要用什麼來灌溉?
這一畝田又能栽植出什麼?
【二】二月春風似剪刀
所以,你我之間,能不能有一畝田,會不會有一畝田?我們心裡都清楚。
你有你的所來路徑,我有我的生活軌道。
「那不衝突。」你說得篤定。
「那不衝突?」我說得惶惑。
究竟,我們走的是怎樣的兩條路?
你有沒有發現,一般我們寫的「二」,雖然是兩畫,但通常是一畫長一畫短?
「就是一個高個兒的男子,和一個個子比他小的女子,兩個正好是一雙,一雙就是一對,一對就是『二』,就像我們現在這樣。」
你興致昂揚的說著,語音很快消散空中,但我們眼下的淡水河仍是潺潺不盡的流著,就像生命在不停遞嬗間尋找舞台。
「就像我們現在這樣?」我訝異的望著你,將這句話在心裡想過,怎麼想都不對,一雙一對不是輕易就可以湊合的,你應該是明瞭的。
然而,怎樣的組合才是一對?
人世間各有不同的partner,也許是事業上的partner,又或者是生活上的partner,像我們這樣,什麼都不是。
「怎麼會什麼都不是?是興趣相投、心靈相契的朋友。」
「興趣相投、心靈相契的朋友?」
「是啊!」
好吧!你怎麼說怎麼是。
凡是人都需要朋友,這話我認同。朋友,所以,我們是朋友。
早年有首「友情」的歌曲,便是歌頌朋友之間可貴的友誼。
「唱來聽聽嘛!」
你央著的樣子好像小孩,我心裡突然閃過一絲絲憐惜,如同面對我的孩子時候。我甚至有一個衝動,輕輕撫一下你的臉頰,讓你知道,我是看重這一份情誼。但就是因為看重,所以我不能讓我手指的溫度,溫熱你頰上的鬚髭。
我一定要趕快唱首歌,好移轉心裡的激越。但我卻不想唱『友情』,我想唱另外一首,柔軟的歌。
「我不唱『友情』,我唱別的。」
我知道我這麼說,你一定是這麼回答:
「好,好,有歌可聽就好,哪一首都沒關係,只要是妳唱的都好聽。」
「你真是大好人。」
「呃?」
我心裡極是清楚,你這又是另一種給我信心的作法,你相信透過不斷的鼓勵,我的信心會逐漸回到心裡,並且越來越穩固。這般彌足珍貴的情誼,遠超過一般朋友,很難找出一首曲子來詮釋,即便是「友情」也不足夠。
而我現在要唱的歌曲,無關乎友情,純然只是我想起那優美旋律,想唱罷了。
這是一首很可愛的歌曲『小黃鸝鳥』,你聽過嗎?
我將歌這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小黃鸝鳥兒呀 你可曾知道嗎
馬靴上繡著龍頭兒鳳尾花
兩朵花呀 繡一隻鞋呀 只有兩朵花
我和你 兩個四朵 湊成八朵呀』
(閻荷婷所唱之中國藝術歌曲 曲、詞:佚名)
「哇!真好聽呢!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曲子?」
可愛吧!這麼一首小曲子。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首歌,但我就是喜歡那柔柔的旋律,尤其是那句『兩朵花呀!繡一隻鞋呀!只有兩朵花。』一隻鞋,鞋面上有兩朵花,那應該是一隻女孩兒的鞋,感覺上就現在眼前,好可愛好細緻的鞋唷!
「等等,誰說鞋面上繡花的鞋,一定是女生穿的?」
「不是嗎?難道……你穿過繡了花的鞋?」
「我雖然沒穿過,但是邏輯推論不是這樣推的。」
「喔……那只是……我的感覺罷了!」
生活中我比較善感,推理方面就容易忽略了,所以才常被說是沒大腦。
「我可沒這樣說喔。」
你緊張萬分的澄清,那樣子又是教人不捨,我不忍你以為被誤解,趕忙說了:
「我也沒說是你說的。」
這時,早春二月的風涼如水,雖然是白日,但我的話才說完,空氣瞬間就冷了下來。
你見我原是興致勃勃的唱著歌,這時突然的沉靜下來,自覺壞了氣氛,於是開口說俏皮:
「我雖然沒穿過繡了花的鞋,不過,小時候,我都穿真皮的鞋子。」坐在河堤的你搖晃著你那一雙長腿大腳,眼睛注視著穿在腳上的鞋。
「哇!你真好命呢!」我也順著視線,看向你擦得晶亮的皮鞋。
想著你出生那年代,早在經濟起飛之前很多年,島內多數民眾生活是清苦的。在那樣的生活環境裡,你的父母必是把你當成寶,才會捨得花費高額金錢,讓你穿真皮的鞋子。
你見我一臉羨慕想得出神,突然「噗嗤」一聲笑開:
「別羨慕,妳也有雙真皮的鞋。就這雙呀!」你說著,將你穿著鞋的腳高高抬起,我立時意會到,原來你說的真皮鞋子,就是人人都有的一雙腳。
我笑了,因為你的幽默。
但我也心疼了,因為你苦難的童年。
「打赤腳,不痛嗎?」
「不會。」
「真的不會痛嗎?」
我想著沒有任何護墊的腳掌,裸露在碎石泥沙間,也許被玻璃碎片割傷,也可能被殘枝敗葉刺痛,那是怎樣的苦楚。痛,會不會錐刺到心裡?
我問得心疼,你聽得明白,所以你試圖安慰我:
「太久以前的事,早忘光了。」
「哪有多久?還是這一世。」
「喔,拜託,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而且那年代多數鄉下孩子都這樣。」
幾十年?不過三四十年的記憶,你真忘記了嗎?
赤腳走路的痛真的會忘記嗎?
那麼,什麼痛忘不了?
鞋要一雙才能穿,一隻鞋能穿嗎?你可能很難想像。
「哪有人穿一隻鞋?穿了一隻鞋,走路也不好走。」
「嗯,對喔,沒人穿一隻鞋的,但是我有一隻鞋,不過我想我一開始是擁有一雙的,只是不知在什麼時候遺失了一隻。但我沒穿它走路,因為時候不對了。」
「什麼啊?好深奧的道理呀!」你故作憨傻。
「哪會深奧?」
「什麼叫時候不對了?」
「哎呀,我是說我那隻鞋子是小時候的鞋子嘛。」
一隻鞋當然不能穿了,尤其我這隻鞋,現在更是不能穿了,因為是我小時候的鞋子。這一隻鞋有很深很深的記憶,雖然間隔久遠了,雖然記憶零零落落了,但因為珍貴,所以我保存著,以典藏極品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