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短篇問路
(一)在島上東北角聽海
海是辭典裡的頁碼。浪是每頁翻開壯闊與淺隱的部首。小小浪花。水晶如玉在陽光下溫潤。凝脂。吟哦。安謐中有炫燿的秩序。揉升沉沈。銀澤燦燦。像海顆音符迸濺溢出生之舞。浪海傳言。一句一句從東北岸岬角縫隙施展如許的不羈和輕柔。我聽到了故鄉最美的聲音。嚮往那是胎生臍帶墜落輕盈拋擲。
田埔。地名和詩意有共同的迷離幽靜。烽火殘餘。一勺滄海。小小村莊。荒鬱。神秘。野外郊徑。一條穿走意念和時空崖岸甬道。正召喚一瀉無際的閃光海沫。飛掠我眼前。啊。這就是撲朔似近還遠的海岸線。這就是東北岸展延晴好明亮的白色地毯。
幸福的心。想像這是一帖境內畫作。有沙石田疇。有臨風如髮的防風林。有駐足回首的足履。有煙雲蒼茫的遠景。有鏽綠勞役的鬼條砦。更有一份天地萬物敲響和諧的成篇記憶。海。獨裁日夜交替崢嶸的造化。浪。捍衛無限柔情的呼喚。
啊。我聽海。聽潮升潮退永恆歲月的剪貼。一灘一潮。聽今夜引頸佇侯的浪濤旁註。給我一齣揉合鄉愁和人生絢爛的懾服。收攬。
(二)在一座村落遇見一幢咖啡館
廓清平野。寂靜座落生活中的閒暇。無爭無求如禪一抹的晚宋。空曠的村族。空曠的安逸。空曠的時間。輕輕移步。揚起塵沙閃爍土地的迴響。端祥如此的呼應。共鳴。心悟。慢慢契合近鄉情怯的滲融。奢侈留下一些迷失的放空。「世界微塵裡,吾寧愛與憎?」。孑然一身。踽踽獨走這陌生又熟悉的村落面容。燃起愛。
朝北趨走。小小坡地升起一排渾沌建築。處身此境。穹蒼廣宇下的幽然孤寂。夕日焚漫。心緒浮漾。看紅磚一廊背脊的欄杆圖案。細雕複刻。蒼茫接踵都是殘唐之後的事。中庭眺出樹影落聲。一片葉子沾舔在衣襟暗角。碎步揚去。推開一屋木門。咖啡香醇撲鼻而來。空山小莊。是誰用情性潤澤這村落的首頁。一撮黃土。一杯拿鐵。一份真情。傾聽浪者的潺潺私語。掩藏。
二○○二年。途經林間縈繞小徑。山風獷獷。如有林濤。鳥囀。葉鳴。像故事裡渴飲靈魂甘泉。天地無盡。日月輪迴。思古幽情。修竹翠篁。靜寂之間都是禪。都是心印。屋內動靜各宜。燭影搖紅。燈下揮霍小小的午後。小小的孤獨。一佰二十元。在塔后的一座咖啡館。我踏出一路蓮花小步。忘了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