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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戰役的砲聲是敲響民族覺醒的宏鐘──從五十週年向前看

發布日期:
作者: 鄭愁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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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類的歷史中凡是文明進展的契機幾乎都受偉大戰役的影響,戰役也是許多民族史詩最動人的篇章;(中國在上古時代,部落眾多又受山川湖泊地理的分割,以致生存環境各異,方言複雜;所以基本上發展出來的漢語是象形符號的文字,口述的紀錄便少見,這是以口述為主的史詩未見留存的主要原因。然而詩史中較長的吟唱樂府《木蘭辭》,還是以戰爭為主題的)。戰爭的意義在進行中的時候是參戰者為了當時的利益,是實力和軍事學(military arts)的較勁,是個別企圖心激烈地達成;而在終戰以後,戰爭則屬於全人類歷史的事件:特別是重要的戰役,是要用價值認定的方式,衡量雙方是否對人類文明進展、福祉增長、明天責任等有所貢獻,以及在戰役過程中對遊戲規則遵守的真跡;一般說來, 國際或族際間的戰局(theater)必會演出戰役的戲碼,其結局不僅是改變歷史軌道,也是對一個民族精神道德的評斷。

在中國從二十年代就開始了的國共戰事,到對日抗戰國共合作之前雖發生不少有影響的戰役;但可以說只是中國自古以來農民起義的現代版。抗戰之後,國共態勢各有所長,實力相捋。大局轉折之機幾乎決定在幾個重要戰役的掌握;像遼瀋戰役、淮海戰役等。但其動力仍然是來自農民起義推翻政權的謀算。1949年國民政府實施三民主義憲法不久遷來臺灣;中共建國成立人民政府,逐漸完成以「人民民主專政」為本的憲法體制;於是兩個意識型態截然不同、基本國策尖銳對立的有組織的政府,隔著海峽對抗,這就和1949年以前的農民起義在本質上和在歷史的定義上發生了根本的變化。所以1958年三月二十八日在金門進行的戰役,不再是中央戡亂或是人民革命,不再是兩批領袖間的權力搏鬥;而是兩個政府為了推進自己的憲法體制,意欲摧毀對方的憲法體制,而進行武力戰鬥;政府對政府是國際戰爭的型態;然而人民政府和國民政府卻都是中國的政府。國民政府固守金門,是以「毋忘在莒」民族氣節精神為信念,以金門作為武力反攻復國的基地,目的就是能在全國施行孫中山的三民主義憲法;人民政府試以武力攻取金門以及台灣,目的就是將毛澤東無產階級專政的憲法體制及於全國。這兩個政府的企圖都是訴諸武力的。然而,這一個八二三戰役,激烈的武力與鋼勁的毅力較量,霸權企圖心與生命慈悲心的衡量,使這個戰役具有更多文明的複雜性;因為同屬一個民族,具有同樣的倫理觀念,有非常接近的邏輯思維;於是這個八二三戰役,令得國民政府開始思考轉移軍事力量代之以政治的力量,乃逐漸有了「七分政治三分軍事」的策略,更進而提出「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理念; 這個理念是連三分軍事的可能也去掉了。人民政府更是在八二三戰役後期,隔天停火,而且加強紙彈宣傳取代實彈轟擊。正合君子之戰的藝術形象。繼之在「一個中國」的原則下開啟和平會談的通路;這個八二三戰役,明顯地敲響中華民族內心覺醒的宏鐘,終於覺悟到打了幾十年的仗原來為的是一個並不需要打仗的憲法理想,何不提升奪權戰爭成為憲法競爭,過往的殺戮戰場,早就該是論道平臺;八二三對這個遲來的覺醒做了道德的評斷。孟子處理危機講理的精神,世界上最暢銷的中國古籍孫子兵法以戰爭行仁的觀念,都合於八二三戰役的歷史意義。

五十週年了,在這一天我們看到兩部憲法實驗出來不同的國情和差異的社會:一方面民主選舉,一方面集中效率;一方面言論自由韃伐貪瀆,一方面官方管制飛躍建設;顯然是不同的憲法在無意競爭的現象下卻造出不同的成就:希望八二三的歷史意義能促使這一切一切都能搬上會議桌,兩部憲法的要義能互補長短進而成為一部全民族共識的憲法,則八二三這天將會是一個慶祝和平的偉大節慶,這是屬於民族智慧的節慶;從這兒向前看和平,一年一慶,千秋萬世,史詩便是這樣留傳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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