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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寵溺

發布日期:
作者: 北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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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炒米粉」是我這輩子最懷念的味道,因為它珍貴又特別!對我而言:它是人間的極品。

在金門早期的農業社會,貧窮是家家戶戶的代名詞。三餐的主食除了地瓜、地瓜簽之外,白米已是昂貴的奢侈品,如果想要吃到豐盛特別的食物,就只有在過年過節、結婚喜慶,酬神拜拜的特殊時刻,因此小孩子對美食的渴望更是殷切。

記憶中,母親為了張羅一家三餐溫飽,常常是憂心忡忡、愁容滿面,所以克勤克儉是她的本性,生活中絕不容許絲毫的奢侈和浪費,更不會有「寅食卯糧」的狀況出現,也因為母親的勤儉持家,讓家中的七位孩子,在困頓的時代,個個都能完成基本的高中學業,甚至大學、研究所,和村子中同年紀的多數孩子相比,他們是早早被迫脫離學校,遠渡台灣工廠當女工,或者幫忙農事貼補家用,我們算是相當幸運的,不識字的雙親在那樣的年代能將眼光放遠,將所有的投資放在孩子的前途上,這是相當不簡單的,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母親了,我常常心懷感恩,但對父親偶而的奢侈和寵溺,我更是記憶猶新,畢竟「嘴饞」是每位孩子的天性和權利。

「男主外、女主內」這是早期金門農業社會的定律,到今天似乎仍然沒有多大的改變,所以記憶中父親是不進廚房的,但是卻擁有一身好廚藝,那是父親熱心公益磨練出來的,每逢村子中的婚喪喜慶,父親總是全程參與和幫忙,好廚藝是跟大廚師學來的,卻很少在家中發揮。可是一但讓父親走進廚房,就是我們小孩子最幸福的時刻,因為父親出手比較大方,不會去考慮一週食物的分配,往往父親進一次廚房,就要耗掉母親三、四天的菜錢,因此母親常常責備父親是「吃飯鍋中央」(用台語唸),也就是不懂得「量入為出」、不知生活艱苦,所以廚房便成了父親的禁地。

可是當母親回娘家時,一切將會變的不一樣,童年時由於交通不便,母親步行回娘家是一條迢迢遠路,所以常常會待上好些天。父親終於可以大顯身手,我最愛吃父親的炒米粉,父親大手筆的買來好幾包米粉,把平常用來換家用品的土雞蛋打成蛋花,自家種植的青菜切了一大鍋,當木材在大灶下方熊熊燃燒時,一勺豬油下鍋,蔥花爆香時,霹哩啪啦的聲響,香氣四溢的味道,已經讓我站在灶前口水直流了,接下來青菜拌炒,和入Q勁十足的米粉,最後將整罐軍中的豬肉罐頭淋上,一切就大功告成了,我敢保證,此刻的香氣已經飄向整條巷子,鄰居的小孩個個站在窗外,瞪著一雙大眼睛,虎視眈眈往家中瞧,而且口水早把胸前浸濕一大片呢!

滿滿一大鍋米粉端上桌,父親領著我們大快朵頤一番,每位小孩子都吃上好幾碗,這有點像久旱逢甘霖的感覺,這種滿足感從嗅覺,口腔、順著食道來到胃中舞動,可以持續好久好久,單純、困頓的年代,幸福就是這麼容易獲得!當我想要擁有這種幸福的感覺時,就會期待母親回娘家,也唯有這種時機,父親的寵溺才會再度的降臨。

長大以後,我們各自成家立業,父親的炒米粉距離我們好遙遠,有時想要回到童年,重溫一下幸福的滋味,我會憑著當時的記憶,依樣畫葫蘆的炒上一盤米粉,但是童年的感覺怎麼也追不回來,我想:不是我的手藝太差,而是對父親的依戀情結,困頓的年代,炒米粉除了讓我們滿足了物慾的追求,更飽嚐了一位慈父對孩子的寵溺,那是任何山珍海味比不上的珍品,也是父親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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