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邊的村牌
人有人名,村有村名,至於「名」從何來?根據《國語活用辭典》:「名,會意,从口夕。夕為夜晚,人在夜晚,難以辨識,口稱己名,告知對方,所以名為自命、自稱之義。」因此,人名是區分個體的符號,是在夜間或對方難以辨認下使用,而且是口頭的自稱。至於將人名形之於文字,以至製成名牌掛於胸前,更是後來才有的事。同樣地,村本無名,為了與他村區分辨別而產生的一種標誌。
名稱本口頭上的稱呼,為了將名稱有形化、具體化而有名牌、村牌之設立,名牌通常懸掛於胸前,以資識別、一目了然;村牌則豎立在村莊入口處,告知他鄉人士,本村在此。二者都置放於明顯之處,以引人注目、易於分辨。時至今日,一些政要人物乾脆將官銜、姓名直接鑲印在外衣,且放大字體,就像一面「活廣告」,省去自我介紹的功夫。而村牌也往往設在村莊之外,並加「歡迎光臨」字詞,顯出本村的誠意與熱情。
任何物品的演進都是從無到有,從有到好以至於精良,村牌亦不例外,為求慎重起見,那日電話請教周再金學長,他從出生到現在,一直住在浦邊,對浦邊的一草一木,瞭如指掌,在他記憶中,也認為鋼筋水泥製的村牌之前好像未設村牌,只有門牌,只有見到門牌才知村名,換言之,那時村牌是懸掛各家各戶的門牌上,以門牌替代村牌,同時也藏在知曉人士的心中,心中藏有一塊無形的村牌。
民國五十六年,在沙美經營「影星照相館」的攝影師何金城表哥,借我一台相機,那時只有黑白沒有彩色,讓我拿著相機「黑白照」,乃邀何克強同學與何金章表弟一起合照,其中一張是與何克強站在浦邊村牌前面,無心的一照竟成日後極為珍貴的一張,也是觸發想寫本文的主因。
這面鋼筋水泥造的村牌應是金門統一製作的第一面村牌,也是我住浦邊二十年唯一的村牌,至於起建於何時?已無記憶,未知史冊有否記載?村牌呈一「ㄇ」字型,黑框外圈,中為白底黑字,左右兩支柱漆著黑白相間的條紋,高度約為二點五公尺,豎立於「蓮法宮」前大路頂左轉相思林旁馬路邊,亦即在入村之前便能確認「浦邊」」已至。
然而鋼筋水泥的村牌仍非萬年,時日一久,風吹雨打,終有毀壞傾倒之日。民國九十一年,一趟福建泉州延陵尋根之旅,返程與大陸紅十字會會員搭乘同輛公車,其中一位坐在前座的會員,沿途每見豎立在村口的村牌,便隨口唸出,那時村牌是白框綠底白字的鐵牌,左右兩支鐵製支柱也是漆成黑白相間的條紋,形狀與高度近似「鋼筋水泥村牌」,鄉親若是遺忘,不妨參閱黃振良老師大作《金門戰地史蹟》第272至277頁,可以瞧見當年尚義、夏興、南雄、長福里、塔后諸村落的村牌,便能一覽無遺,回顧昔日的村牌樣貌。當年浦邊這面鐵製村牌也是豎立在相思林邊的入村口處。
民國107年返金,由於鐵製村牌仍經不起歲月的摧殘與風雨的侵蝕,已更換為石刻村牌,浦邊的村牌本是挨著村邊,這次改為向外推移,矗立在數丈之外的入口,村牌呈一「三角錐體」,彷彿一座單峰小山,鐫刻「浦邊」二字,下面刻著小字英文「Pubian」,字漆紅色,中英地名對照,符合現代化與國際化,村牌下盤穩固,是否蘊涵可長可久之意。《荀子.富國》:「……則國安於磐石,壽於旗翼。」以石製牌,立意是否堅如磐石、穩如泰山、屹立不搖?這僅個人猜測。
上網搜尋「村牌圖片」,形形色色、五花八門,各有特色,也各有創意,大都是外地的村牌,其中仍以石刻村牌居多數。金門的村牌,半個多世紀以來,一直由縣府統籌規劃、同時更新,也統一式樣,一體適用各村落,在我記憶中,村牌應是歷經三階段,從鋼筋水泥到鋼鐵鑄造以至今日石刻打造的村牌,這也是村落變遷的一部分。
村牌不畏淒風苦雨、烈日曝曬,日夜挺立村口、伴隨村落,指引生人方向,告知本村名號,鞠躬盡瘁,貢獻不凡,只因它卑微渺小,不足重視,因而乏人關注,少人提起。浦邊的村牌變遷,其實等同金門的村牌變遷,金門村牌的建造沿革,或許在縣府檔案中有清楚的記載,若能單項抽離,或可寫成一篇完整詳實的〈金門村牌的演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