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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文學對話錄〕「我們才是古人」--從現代性略談金門的文與史

發布日期:
作者: 黃克全、吳榮偉。
點閱率:1,548

●黃克全:「我們才是古人」--從現代性略談金門的文與史

一個意識到其危險的民族是養育天才的民族。
--尼采
前言
首先,我認為前面這句引言,依尼采,其重心在講天才(超人),依我用在這裡的意思,重點在「意識到其危險」。
當代法國解構主義者德里達(Jacques Derrida,1930-2004)說過一句引人深思的話,他說真理是一個令人絕望的形而上學概念。那麼我的應對之道或是:本文不是真理,更不是一種「有效性要求」,但假如讀者認可我文章裡的看法,那麼,表示我們彼此間締結了某種約定--真理本質之一莫非就是約定論。我認為德國學者尤爾根.哈伯瑪斯(Jürgen Habermas,1929-)和阿佩爾(Karl-Otto Apel ,1922-2017)的先驗、語言學「語言交往共同體」的對話倫理學概念也是約定論。話說回來,他們把真理解釋成一種理想的交往共同體的終極共識,但什麼叫做「理想的交往」?它會不會走向尼采所說的「理想的交往就是交往的終結」?我的態度卻是,我們或必須接受「交往的終結就是理想的交往之一種」並且讓我們從這份終結點重新啟步,因此「交往的終結」是具正面意義的。且讓我們從提出一個問題開始,期盼在還沒有達到結果前就有所獲得。康德《純粹理性批判》提出的真理的二律背反,暗喻著真理本身充滿著矛盾及弔詭。因此我們議事論題時必須謙虛、敬謹以待。我的看法是,如果我們在這交往的互動過程中,取得某種共識--或至少取得某種前進的力量,如此一切便都值得了!
本文
我試著用現代性這概念來談談金門的文與史,或者說從金門的文與史來談談現代性,有一些火光可能會激盪出來,討論隨機環繞在文化、哲學、社會學、心理學、語言等等範疇。
「現代性」是一種關於時間的文化表現特質,是一種不斷變化、內在自我矛盾的歷程。而現代性其精神主體是什麼呢?我們不妨說,其精神主體性之一是「理性」或者說是「啟蒙理性」--而「現代性」隱晦不明的主因之一,或是緣於現代性的自我揚棄、自我否定的特質。關於這種自我否定,稍後將提及。
儘管狄奧多‧阿多諾(Theodor Adorno,1903-1969)認為現代性是「質」的而非「年代學」--即時間的範疇語,我們仍不妨暫且依「理性」這題旨來瀏覽現代性發生的時序。一般我們把十七世紀的笛卡兒當作西方現代哲學體系的開創者,而十八世紀的康德則是集理性主義哲學於大成,也就是說理性哲學體系在康德這裡作一個總結,成為一高峰。當然,我們也可比笛卡兒更早,往前推到十四世紀標舉重返希臘、羅馬時代人文與自由精神的歐洲文藝復興運動,或者,再推溯到西元中世紀末期的士林神學--士林哲學特點是以理性為主,兼採柏拉圖與亞理斯多德的學說和基督教的神學並發揚光大。也有人推舉出西元前五世紀那些古希臘的自然派哲學家,好比說以「一」來解釋「多」,用一個簡單的原理來說明複雜的現象,將萬物歸因於單一元素,又說「水是萬物之原」的米利都學派的泰利斯;或者說是畢達哥拉斯--他說「萬物皆數」(All is number),認為萬物本原是「數字」,世界由數字組成。尼采則拈出個人及理性、智慧的蘇格拉底,認為他開拓了理性主義的先聲……。
寫《惡之華》的波特萊爾有一句話很經典,他說現代性具有一面永恆的臉孔,但它的另一面是瞬間。它對蹠而生的兩張臉孔、兩面性格如下:永恆/瞬間;完整/破碎。換句話說,一切都是逆反的。這是緣於現代性的啟蒙理性具有一種自我否定的特質。只是,現代性瞬刻、破碎的那部份,日漸壓倒永恆不變的那部份,成為晚近現代性的主要論述--或者說是后現代狀況下的主要論述,而支持現代性永恆不變那一部分,則逐漸受到質疑。
為方便討論,我們把「理性」當作一個入門的門檻或槓桿,說現代性主要是一種理性主義,而其中的理性,有著下面這些外延,那就是:實證、科學、普世、進步、個人主體、自由、民主、資本、自我否定、矛盾、游移……等等,我們也可以再作無限的延伸,因為現代性時而是對現在的一種反動--外在的對他者,內在的對自己。
我們接下來看「金門現代性」的主體性是什麼?我個人認為可以把「離散」列為這個題旨下的主要內容,動盪、不安、不確定性、游移……等等都是這個內容下的外延;而依其現代性內在的逆反性,其另一方面則是安土重遷、確定、封閉、守舊、固守……等等。
我們不妨從金門當前文化施政重點作切入講起,因為這反映出金門島島民的集體心態或說集體潛意識。
這些年來,我們的施政重點,不管軟硬體,都偏向在對歷史作回顧;歷史回顧本身沒什麼大礙,甚至有時候是有必要的,正所謂溫故而知新。試舉一個例子,梁啟超曾經在其《清代學術概論》一書裡,認為近兩百年的學術,一言以蔽之,為「以復古為解放」。具體來說是「復宋之古,對於王學而得解放」,「復漢唐之古,對於程朱而得解放。」,「復西漢之古,對於許鄭而得解放。」「復先秦之古,對於一切傳注而得解放。」意思就是藉著前一代的價值,來跟眼下現時的價值作逆反及抗衡,譬如以復興宋之前的漢代的經傳、經世思想,以矯正宋學末流的主觀、空疏。梁啟超這裡也可以說是在作一種歷史的回顧。但重點來了,我們要體認到他的回顧,主要是作為一種方法論,就像是現代性的那種對當代傳統的悖逆,也就是把自己當作主體,必須讓古人作今人,讓古人模擬今人,自己再「博觀而約取,厚積而薄發」。這也就是笛卡兒說:「我們才是古人」這句話的意思。所以梁啟超這個例子,不能泛泛地解釋成一般意思的「溫故而知新」,必須更精準地理解為一種「藉故而變新」。
(四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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