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嶝親橋一線牽
金門大學前院長陳益源教授於2018年4月29日,在金門日報的「浯江夜話」發表他借調金門後的第一篇力作〈來自大嶝島的兩封家書〉。他於文章的開頭寫道:
「民國79年11月,我第一次登上金門島,進行金門民間文學的田野調查。因緣湊巧,認識了熱心助人、人稱『臭屁叔』的林火才先生,從此成為長達二十年的忘年之交。
民國100年5月,林老先生病故,當年我曾特地前來金門追悼,並在他兒子、媳婦的同意下打開了他留在人間的一口戲箱子,發現箱子裡有他各種重要物品和兩封別人的家書,我記得它們都是從福建廈門大嶝島的陽塘村送出來的,收件人分別是金湖鎮夏興村的陳先生和金沙鎮呂厝村的張先生。」
在其大作的末尾,他又說:
「……另一封也是來自大嶝島陽塘村的家書,我亦一併細看,原來是張姓兄妹代替過世的母親(從金門嫁到大嶝),寫信給舅舅陳先生,稟報張家么弟即將結婚的消息:『不容易的是金門的親人,尤其是母舅、母妗在這一水之隔,可謂是千里迢迢之遠。對此,在今日已能通音訊之際,怎能沒告訴舅舅呢?我們希望的是舅舅的回音、祝福和安慰。』」
有趣的是,益源院長知道我是夏興人,就拜托我幫他找找看,村子裡可有「陳敘樂」先生其人的線索,自受托之日起,我就常利用臉書和「賴」詢問群組諸宗長,但久無所獲,乃趁回夏興探視家母之便,挨家挨戶的尋訪年長者,可惜仍一無進展,事已至此,一種放棄的念頭乃暗中滋生。
今年三月初,我由台返金,抽空回夏興到剛安座的宮山恩主公廟祭拜牧馬侯陳淵,電請水福宗叔公幫我開廟門,他要我找國良宗叔代勞。他幫我開了廟門後,就著手忙著清潔工作,待我祭祀完畢,叔姪兩人就在廟裡聊了起來,在閒談中,我告知此事原委。
沒想到他聽完後竟說:「大約在三年多前,某日傍晚,有一對中年夫婦搭計程車在夏興車站前停車,下車後,隨機詢問正在菜宅工作的榮芳叔,問他認不認識『憨目仔』?他一聽,馬上放下手頭工作,帶他們找上了我,我說我爸爸是『憨目仔』沒錯,但家族中並沒有『陳敘樂』這個人,轉而我心裡想,難不成他們要找尋的是『橋內憨目仔』,於是我二話不說,就帶他們去橋內找另一個憨目仔,碰巧他太太正好在家,他們夫婦說明來意後,憨目仔之妻乃感慨的說,她先生陳清樂已過世多年了,但在先生生前,聽他說過有位姐姐遠嫁到大嶝島,只是對方的姓名,一時竟想不起來了。」聽老婦人說完後,他們當場認了這位親舅媽。
這一段曲折的「金嶝親橋」,如果從西元1989年張火爐(即當天尋親之男子)成親那年算起,一直到西元2019年他偕同愛妻跨海前來金門尋親為止,金嶝兩地,雖只是一水之隔,但住在另一座小島上的外甥,卻足足翹首企盼了三十年,才能一圓日思夜想的尋親夢,一解思親望鄉之濃濃離情。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在人丁不滿百的小小夏興村裡,竟然有兩位憨目仔,無巧不巧的是,三年多前,張火爐先生詢問到的人是李榮芳先生,他雖說要找憨目仔,但榮芳叔卻是外村遷來夏興居住的,我想他可能只知道國良宗叔的父親綽號叫「大股憨目仔」,可能從來沒有料到他要找的人,卻是人稱「橋內憨目仔」的陳清樂先生。
如果不是正好問到「大股憨目仔」的兒子,當天他們可能找不到自己的親舅媽。因為這兩人都已逝世多年了,即使是土生土長的夏興人,除非現年60歲以上,否則,多數不認識他們。
另外根據橋內憨目仔的長公子書芳宗叔告知,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告訴他,曾經在馬山附近聽過對面廣播此則尋人啟事,當時他懷疑是認知作戰,所以並沒有去理會它;書芳宗叔在電話中還親自證實3年多前,那位回夏興尋親的人正是張火爐先生,這證明益源院長和筆者先前之推論:張先生就是1989年結婚的那位大嶝青年,而當年幫他修書給親舅舅的人,正是其胞兄張火土先生和胞姊張小燕小姐。
唉呀,造化雖然常弄人,但是人間卻處處湧現溫情,這一座遲來的「金嶝親橋」,足足搭建了整整三十個年頭,時間也許是長久了些,但是結局卻尚稱圓滿;我在想,如果當年被外甥及外甥女誤寫為「陳敘樂」的陳清樂先生今天還健在的話,這一場曲折卻溫馨的尋親記,那不就更圓滿了!
感謝益源院長的託付,如果沒有他鍥而不捨、緊迫盯人的功夫,不可能有這篇屬於大時代的「夏興小故事」的敘寫;恭喜書芳宗叔賢昆仲,驚喜找到了失聯多年的表親;更要感謝為張火爐先生圓夢的每一位生命中的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