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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樂是讀書

發布日期:
作者: 洪銀娥。
點閱率:1,338

  民國57年,就讀離島中的離島小學,一年級新生教室用的是民宅,教師宿舍也是民宅。五十多年後的今天還記得啟蒙教育的一場一景,怯澀中飽含好奇眼睛。同學中有人讀著讀著就沒來了,如今想來許是學習無趣抗拒入學,許是父母要求做農耕幫家務,那是個大家貧窮忙生計的年代。政府雖然希望消除文盲,但不及現今義務教育的強制性。在那大時代背景下,上課坐教室、下課玩樂,是我當孩童的日常,居住的村莊屬於烈嶼的「襖旻(後面)」,距離出口九宮碼頭遠,距離商業氣息的東林市集由於交通不便同樣遙遠。直到小學高年級導師帶領全班步行到東林才知道世間課外書是何物?自此捧讀課外書津津有味,已然看出故事恆常結尾:好人勝、壞人敗。這「驚天發現」還贏得當時讀金門高中的姊姊讚賞。
  沉浸課外書的日子沒有太久,直升國中後課業比國小更廣更深,而且時有高中聯考緊箍咒,應付體制內課業對我從來就不是輕鬆的事。是知道有人天縱英明,周旋於難解的理化數學間遊刃有餘,課外書仍信手拈來;也知道有人在升學掛帥氛圍中,儘管學科分數滿江紅囚泳,但不甩大考仍朝自己性向走去,因而課外與課內書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但我不是這兩類人,在最青春昂揚、最愛幻想的年華裡,課外書是絕緣品。
  參加完大學聯考的那個暑假,脫離桎梏,拋開日日繾綣纏綿的學校課本,久聞其名的中國四大名著《紅樓夢》,初始捧讀入夢來。
  在我任教的學校,經常有書商到辦公室陳列並推銷兒童故事叢書,那時「華一」出版分屬社會和自然各一百本套書,精裝,耐看耐磨,購買那二百本是我最明智的選擇,當大人做家務,觸手可得的書籍是學齡孩童最佳的陪伴。上世紀九○年代的桃園,從縣立圖書館借書已極為方便,尤其館內又有為兒童開闢的閱讀專區,外子認為童書不必自購,借閱即可。其實購買童書的錢絕對省不得,一本書在自家書架上,孩子反覆翻看,實在是最盡責的超級媬姆。孩子從書中學到字詞、學到知識、滿足了好奇心,再以孩童豐富的想像力,書本帶著他們翱翔,無邊無際,老師在課堂上授業有限,自己從書中發掘知識無窮。
  孩子坐擁客廳一整座書櫃童書,我亦不乏書籍,但缺的是時間。
  大學讀的是不感興趣的科系,畢業後為求職奔忙,職場上戰戰兢兢,有了家庭孩子,身兼數職,日子在忙碌中前行,偶拾吉光片羽,風簷展書讀,那真是人生至樂。我嚮往那樣的時光,說來也許不信,「擁有大片閱讀時間」是我申請退休的泰半理由。
  退休之後,我像涉世未深的孩子,對校園以外的世界充滿好奇,張開雙手探索,幫畫家辦畫展、將自己發表過的作品編輯成冊,人們趨之若鶩的旅遊,倒不熱衷。退休八年只出國一次,前往菲律賓探親兼觀光-孩子在馬尼拉服教育替代役,教導華僑子弟。自己牙口差吃飯慢,每天生活打理也費時甚多。退休以來看似大片時間,其實仍在忙碌而充實中流轉。
  直到最近才真正坐下來看了一些好書,最震撼我心的是叔本華《人生智慧箴言》,德國哲學家叔本華認為:人的一生不是要去追求幸福,而是要避免痛苦。香港李連江教授譯本相當好。《廖欽福回憶錄》是坊間即使二手書店也找不到的書。原本納悶福華飯店創辦人、董事長廖欽福,以其家族之財力,何以任由先人心血著作絕版,幾經尋書從原出版社人員解答中看出端倪。住桃園時鄰居姚媽媽曾借我《蔣碧薇回憶錄》,內容是作者和畫家徐悲鴻早年留學法國的生活點滴。此書我想擁有一本,卻早已絕版。鄉賢蔡榮根在台北辦的新書發表會,亦偕先生參加盛會,《狼煙未燼》閱讀中。世界名著《湖濱散記》是亨利.梭羅所寫。我同時佩服譯者陳柏蒼完全將梭羅對生活的輕鬆和俏皮躍然紙上,那需多深的英語能力和中文功力呀!最近還讀董樹藩《人生最樂是讀書》,作者於我是陌生的,但近年每當閱讀書報有不解處,不管人名、地名、活動,我都記錄下來,得空向google請教,不僅解惑,也增長了知識。
  即將閱讀的書目,還有毛姆的《閱讀筆記》、蔡瀾《在邵逸夫身邊的那些年》等。
  與爾雅出版社隱地先生結緣於八年前,高齡八六的隱地,每天從居住地內湖到廈門街上班,身兼出版者和作家,日理萬機。每有大作出版,就會郵寄給我。他觀察時勢入微,且以人生閱歷點明處世觀。
  手機崛起,紙本書沒落,名聞遐邇的重慶南路書店街,一百多家熄燈僅存十多家,讓人唏噓。其實書店功能不單是販售書籍,同時具有安撫人心、穩定社會秩序、促進和諧的潛移默化力量。當我慕名一本書,我會先到書局找尋,找不到才會從網路訂購。平日受惠於實體書店的自由閱讀、徜徉書海、飽聞書香,總想著書店永續生存問題。曾幾何時也默默關心是否有人排隊結帳購書、負責查詢書籍的人員態度是否親切和善……在龐大網路商機夾殺下,實體書店多些親切味或許是一線生機。
  現代人尤其是台北居住狹小,我住的三十五坪公寓和現今當道的套房相比,空間算大的了,然而每個房間書架都已擠滿書,使得買書時都要慎重考慮,我想現代人居住空間狹小,也是書店萎縮的原因之一。除非像一位朋友居住文山區,在新店租小倉庫貯書,月租一千元,他的太太每每抱怨,旁人就勸「愛書的男人不會變壞啦!」又如大作家王學敏有著大書房,藏書堪比小型圖書館。她說,其夫婿黃克全第一次來到書房,為她的藏書嚇到。吾人無此收書空間、無此深致雅好和財力,買書往往精簡再精簡。但我現在有新體會:喜歡的書、從中汲取智慧的書,還是要購買品讀玩味收藏,這時代出書之多,卻也絕版之快。找尋慕名而出版已久的書,上窮碧落下黃泉,遍尋不著的惆悵叫人扼腕。現在心儀的書不購買,五年、十年後,真會有芳蹤杳然之慨。將書安放書架上,不僅自己成長軌跡一目了然,假以時日,再度蒞臨翻閱,又會有經時間淘洗出的不同感悟,盈生不同智慧。
  媒體蓬勃資訊充斥的今天,如何在生活中御繁為簡成了新守則,在逼仄狹隘的居住空間裡,衣櫃、酒櫃可以少,書櫃卻不能在「減法生活」之列。借用豐子愷的「人生三層樓」說法,第一層是物質生活,愁多歡少;第二層是精神生活,主要指學術文藝,這一層是歡多愁少;第三層是靈魂生活,是「只生歡喜不生愁」的境界。物質的追求無止境,溫飽之餘撥點時間給精神和靈魂,由此產生的愉悅肯定是無價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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