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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板  

發布日期:
作者: 尋林凍陌森。
點閱率:1,080

安親班的角落擺著一塊滑輪白板,包容多樣色彩,無論傲氣顯眼的紅色、嚴肅的深黑,亦或佛系的淡藍。純白的它接納人類的文字,身上的文字左一塊,右一塊,值日生的名字乖乖直直站好。鬍子翹翹的黃老師如游蝦般隨興的筆跡嬉戲其中,詼諧卻又帶點正經,提醒學生各式各樣的注意事項。老師授課時,歸因於白板神奇的磁力,我的目光時不時與白板相吸。白板的世界看似小巧,實則廣無止盡,什麼皆可融入裡頭,熱情的銀裝世界。
  我說話經常要不是斷斷續續,要不就是話卡在喉頭,發不出聲,不想顯露缺點,所以沉默少言。可能由於沒有耗費力氣在說話上,我對周遭的動靜相當敏感。身穿潔白小學制服的我下課期間最常做的事不是鐘聲一響,衝出教室打躲避球,而是靜靜將耳道撐開,任憑一道又一道教室內小團體的聊天訊息穿梭耳道。今天那些訊息偷偷走私穢氣進入耳朵,為了維持耳內的空氣品質,我只好暫時關閉聽覺。注意力轉移到門口身材擁腫的男同學,原來他的身體正在釋放歡迎禮炮,歡迎每位進入教室的人。
  學校響起放學的鈴聲,我從容走向安親班,點心是蘑菇濃湯,左右同學相互傳遞老師聽不見的悄悄話,嫌蘑菇太少。我拿湯匙攪了攪,只在漩渦中看到零星的蘑菇碎屑。望向肌肉結實的黃老師,覺得他只要輕輕一蹬,頭頂就能撞到天花板,撞出成堆蘑菇替我們加料。
  安靜的自習教室,和我親密接觸的只有桌椅以及眼前的書,心思難免調皮,我的感知開始偏移向右前方的兩人。即便是梅花座,還是有人能夠隔空傳遞私語,聊著聊著,不知什麼原因,竟然聊出脾氣。他們的臉上白一瞬,紅一瞬。一個人率先握緊拳頭,另一人見狀,舉起雙手,握起更緊實的拳頭。雙方有來有回相互搥打數下,黃老師聞聲疾步制止。
  平時放牛吃草,不愛管理秩序的他罕見揚聲斥責,我感受到他的左右肩膀各跳出一隻心聲,一邊是對放縱教學方式的渴望,一邊則是身為老師守護秩序的職責。兩股勢力的糾結,導致當下的他談吐遲疑,說的話不如以往精確。可憐的小白板無故遭受波及,被寫下發紫的瘀青。老師在小白板寫下兩位鬧事學生的名字,懲罰他們當一個禮拜的值日生。
  國高中升學壓力的烘烤,一切的白板都被烤焦,焦香四溢,粉筆與黑板摩擦飄出陣陣單調乏味。發呆、幻想或者夢境中數羊,教室內的學生共享這些嗜好,無人爭搶。
  「老師交代畢業旅行回來要考試,你背包裡面有帶書嗎?」遊覽車上後座的同學問我。
  「當然有帶。我可不想考試考差,被她當全班的面羞辱。」我低聲回答,腦海複習老師在黑板寫下的白色文字。
  大學教授不喜歡寫板書,拿著雷射筆就往投影幕上射出一粒顯眼的綠點,眼見底下成年人睡成一片,也不打算出言制止。大學的校園生活基本上每一天都很涼爽,縱使酷熱的夏天,很多學生也感覺不到置身烤箱的悶熱。不知不覺又到了學校要釋放一批新人進入社會的季節,我沉浸於那歡快的季節,詢問好友未來的方向:「你有要考研究所嗎?」
  「沒有。讀研究所浪費時間,畢業後我打算申請提前入伍,當完兵直接工作。」很有想法的答覆,非常符合好友的性格。
  保險員的小孩做保險員,東南亞有家族企業的人朝東南亞進發。我看著同儕一個接一個在社會上找到自己的位置,挑了個好日子,到商店物色東西。多樣色彩綻放的商店內,我輕易選出一塊小白板,並非視力優秀,而是我還記得我真正的願望。
  我的願望沒變,但談吐變了,不敢說媲美專業演講者的水平,至少口條清晰。
  「他歐,他跟他父親到墨西哥做生意了。」大學校友聚會上,我從朋友口中得知以前班上的第一名在美洲發展得不錯,還學了西班牙文。
  短暫的敘舊結束,我戴上安全帽,騎了一段漫長的路,抵達上班地點。雖然補習班有現成的黑板,我仍舊偏愛使用自備的白板,手持麥克筆畫啊畫,座位上的學生都映上白板的反光,臉上透亮活力。我的白板擁有我個人的特色,不會出現如黃色之類亮色系等看不清楚的顏色。沉重的腳步聲靠近,我向走廊一瞧,其他班級的學生經過,面容陰沉,彷彿剛剛歷經過烘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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