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書,有朋自金門來
當然,在閱讀《我們從遠方來》一書時,我會回想起自己在金門行走時對外地媳婦在金門的觀察,這樣的閱讀,感受自然不同,有切身體驗的滋味。
在書中,另有一篇《我在金門的兩個家》的文章,亦引起了我的好奇,在金門兩個家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當然很有興趣去瞭解。這篇文章是講述來自印尼的孫愛真在金門的婚姻生活。在讀到孫愛真在獅山炮陣地工作的那段文字吸引了我。裡面有兩個地理座標,一個其前夫的家在古崗,一個其現在的家在浯坑,還有一個她工作的地點獅山,這個獅山最吸引我。因為獅山炮陣地我去觀看過操炮表演,有著深刻印象。
獅山是金門僅存的一座隧道式榴彈炮基地,榴彈炮是一種適合打擊隱蔽目標和地面目標的野戰炮。炮擊作為金門軍事歷史的一部分,獅山炮陣地借此每天舉辦演出,以吸引觀光客。
我曾經接觸過一位「炮長」,跟孫愛真一樣俊秀,在獅山炮陣地工作。她叫史成梅。史成梅扮演的角色是炮長,負責分配每個炮手的位置。她所在劇團在開演前接受了為期一個月的訓練。劇團每天表演七次。史成梅說,就跟阿兵哥一樣,表演操炮,這種表演他們已經習慣了,每一場都很精神。
史成梅和她的先生是在四川認識的,當時她的先生去四川出差。他們很快相愛,並組建家庭。1998年,他們搬到金門生活。
史成梅有三個孩子,她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在家相夫教子,是一位全職媽媽。直到七年前,等到最小的孩子上幼稚園後,她才開始出來工作。
對於金門的生活感受,史成梅說,她住在金門之後,就發現金門環境優美,人情味濃。她說在這裡生活靜好。
因此,當看到孫愛真的故事,我在關注孫愛真的「兩個家」的同時,也關注她在獅山炮陣地的工作,她已經在那裡工作了六年,每月還可領到三萬薪資。
看來,獅山炮陣地成為遊觀光點之後,外來媳婦也實實在在分享到了這份福利。
這樣的閱讀,非常有收穫,從閱讀中,我感受到金門人的生活變遷,一切都在向著美好的方向發展。
一本書連接著另一本書,在書的封底內頁有一則《麻六甲山王與海王--吳心泉家族史》的書訊,也是張姿慧總編的力作。那本書,是在陳長慶老師的長春書店遇到,我當然把它帶回家。
當時得到這本書時,我接到《南方週末》楊嘉敏編輯的一個稿約,正在調查採訪華僑外遷的課題,所以,我很享受遇到這本書。
有趣的是,《我們從遠方來》是寫移民金門的故事,而《麻六甲山王與海王--吳心泉家族史》是寫金門人移居海外的故事。兩本書時代不同,生活各異,真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吳心泉家族史是寫因環境所迫,家住大地村的吳心泉與兄弟下南洋謀求生機,歷經十年奮鬥,終於經商致富。返鄉為母親建築房屋,歷經家族四代,其子孫吳友鏗將其建築捐給金門縣文化局,成為金門古厝捐贈首例。全書記載吳心泉下南洋的人生歷程與家族後代在麻六甲的發展,以及吳心泉宅建築史末。
那本家族史確實寫得非常好,是一個家族的紙上紀錄史,圖文並茂,每一個字都是作者採訪、觀察和沉澱出來的精華。足見作家之功力!
讀完整本書,我閉上眼睛,頭腦中彷彿電影在重播金門的華僑歷史。
讀完書後,我還特地去了大地村,走訪吳家祖厝。因書中有寫到上個世紀日本侵佔金門時,曾在吳家祖厝駐兵,那些日本兵爬上屋頂站崗,把瓦片都踩破了……站在吳家祖厝前,看到如今天下太平,吳家祖厝得到修繕和保護,我直接感受到金門縣政府對古厝民居的保護得力。
對於華僑歷史文化的關注,以文學史的角度切入,《金門文藝》編輯部早有行動。2015年秋季號《金門文藝》曾做過一期特別策劃,那期策劃就是張姿慧和另一種金門著名作家洪玉芬一起完成,她們深入華僑地區進行深入採訪,圍繞汶萊與烈嶼兩座島嶼,圍繞「番客」的故鄉與他鄉,寫了一組非虛構文章《雙島記》。文章篇篇好讀,具有跨越時空的美感。可以看出,她們做學問的較真狀態和扎實的文字功夫。
《凝視遠方》,是張姿慧在《雙島記》裡的一篇文章,圍繞三姑婆和阿義的人生際遇,寫落番的兩代金門人的故事,看似風輕雲淡,但滿是鄉愁和憂傷。
因張姿慧是《金門文藝》的總編,而《金門文藝》有一個名欄目「編後語」由總編執筆,我喜歡看。並且拿到雜誌時,我會先看到一遍「編後語」,等看過雜誌內的文章,我又會看一遍「編後語」回味回味。我知道「編後語」藏著編輯人的眼光和格局。
我看到她寫的第一篇「編後語」是《春天的旅程》(《金門文藝》第65期),那期雜誌發了我一篇文章《餘光中故鄉寫詩》,所以,我仔細看了「編後語」。那是寫她與編輯群友人在溫州的春天踏青的旅程,旅程中得知臺灣著名作家李敖走了,著名詩人洛夫也走了……讓人感觸春花春謝之感傷。從而產生組稿編輯追憶詩人洛夫的專輯。
「編後語」與「編後語」,每期各有不同。在《寫在復刊五周年之際》(《金門文藝》第67期)的「編後語」中,她回顧了《金門文藝》復刊的點點滴滴,我看到了他們在島嶼上寫作,堅守這一塊文藝陣地,我想,歸結起來都是文學的初心。
「編後語」其實也是類似發刊詞。具有調動讀者閱讀的興趣。在《閱讀小說的季節》(《金門文藝》第72期)這篇「編後語」中,她觸景生情,由衷地感慨:在微涼的天氣裡,泡杯咖啡或來杯小酒,翻閱《金門文藝》後,也許你會發現,這個季節也很適合讀幾本耐人尋味的小說呢!此時,在海另一邊的我手捧著《金門文藝》回應,開始了我的閱讀……。
閱讀,我當然會選擇我熟悉的作家的作品先來讀,比如陳長慶老師的文章,我肯定會優先選擇去讀,張姿慧的文章肯定我會找來讀。2021年春季號的《金門文藝》,上面有刊發她的短篇小說《一個沒有血緣的親人》,這是第十七屆「浯島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作品。我立即讀起來:
秋天,對我們村裡的人而言是洋溢希望。
一走出村外,你就會看見無邊無際的高粱掛著紅紅潤的穗子,風一吹來,像招手似地熱情吆喝著人們前來收割。每一個上山的人臉上都露出陽光般的神采,彼此打起招呼來也顯得生氣勃勃。但對我那個可憐的排副叔公來說,這個秋天無疑是他最悲哀的季節。
……
小說以最美麗的秋天開始,而回到排副的「寒冬」,一下子,就抓住了讀者的心。小說寫一個金門老兵下半生人生,也就是人生的秋天,他解甲歸田成為嬸婆家沒有血緣的親人。作者以旁觀者的身分,寫出了馬大國這個寬厚、勤勞、簡樸、無私的「排副」「落葉歸金」的傳奇故事。
小說寫得好,好讀,字裡行間有溫暖,不愧是首獎作品,我當然欣賞她的才情。
同時,我也為金門文化局設立「浯島文學獎鼓掌喝彩。」
金門文學之所以能繁榮,除了有一批作家、作者堅守初心,筆耕不止,這樣的「浯島文學獎」,不用我說,無疑是為人稱道的金門「金字」品牌。
所以,讀到這篇獲得首獎的小說,我當然為她高興!
我喜歡《金門文藝》,這是一本好雜誌。我喜歡!她作為總編輯,當然更喜歡。我們曾一起探討過這本雜誌,相談甚歡。因為我們都喜歡這本雜誌,還有一群喜歡《金門文藝》的作家群、作者群。比如陳長慶老師,比如楊樹清先生、李台山先生等等。有一大群我認識,或不認識的作家和作者經常在上面發表文章,讀他們的文章,我當然有共鳴,並且很強烈。因為,我跟他們一樣,喜歡金門,喜歡文學。這就是我所說的「感同身受」!
因為喜歡,有一次,我在金城一書店看到書架上有一期《金門文藝》共七冊,我全部買下來,帶回泉州,贈給愛好文學的朋友分享。因這份禮物難得,朋友們都十分喜歡,拿到書時的喜悅寫在他們的臉。後來,我的《大海》出版後,我好朋友購書,我有多出來的《金門文藝》,我也會把雜誌跟書一起贈給好友分享。這也是一種結緣,不單單在雜誌上發表文章是結緣,讀一本雜誌同樣是結緣,而分享給朋友同是另一種書緣。
因為喜歡,我把她的書放在枕邊,跟我自己的新書《大海就是我故鄉》放在一起,跟《金門文藝》放在一起,時常地,拿起來時翻一翻,我會感覺我跟著她的文字一塊去到金門和更遠的島嶼和地方。閱讀就是有這樣的神奇,通過閱讀,您能跟著作者跨山越洋去到遠方,而我深有體會。
讀她的書,我當然會想到與她一起做《大海就是我故鄉》的過程,其中的感動一點一滴,讓我終身難忘。
《大海就是我故鄉》最終定下來之前,取過不少不成熟的書名,有《我的採訪劄記》,有《我的田野圖像》,有《雙島記》等,隨著書稿的成熟,我開始覺得《雙島記》比較好,但經她提醒說,《雙島記》不是太貼切,想來想去,最終書名定為《大海就是我故鄉》。為了便於詠記,她建議把「田野圖像」幾個字刪除。「大海就是我故鄉」,書名就這樣定下來。
書出來後,我的朋友對書名給予了高光肯定,朋友們說:你的書名和封面設計都成功,可以有讀者共情!而這正是她點化的結果。
對於文字的要求,在接到書稿時,她就建議讓我刪減一半文字。接到她的建議,我心裡開始不舍,但一下子明白,我遇到了對的人,真正懂得做書的人。
書界高手!《大海就是我故鄉》出版後,我的朋友看後對編輯團隊的如此評介,朋友說,你真要感謝張總編,她要求你刪文是最正確的!我回答說:是啊,真心佩服加感激!
現在讀到她的新書,那些優美、細膩的文字,詩意濃郁。既親切,又賞心悅目,我把新書放在枕邊……深深體會有書相伴的那種美好。
常常地,翻著翻著,合上書、閉上眼,回味書中的故事情節,彷彿到了我喜歡的金門,彷彿看到了她寫的《高粱紅了》(2019年11月2日《金門日報》)描寫的場景,一大片、一大片綠葉紅穗的高粱,在海風中、在藍天白雲映襯下搖曳多姿,高粱植物的原始芳香撲面而來,洋溢著豐盈的生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