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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草香情

發布日期:
作者: 風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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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靠海的小鎮,有著秀麗的地名--灣麗,這裡是早期道卡斯族居住的地方,當時叫做「喔灣麗」,後來演變成了「灣麗」,最後形成今天的「苑裡」。阿公的家離海邊甚遠,位於灣麗的另一頭,一個被低矮山丘圍繞的小村莊。
一畦一畦的藺草田將阿公的家包圍住,碧綠的藺草直挺挺的站立在水田裡,正三角形的草莖,細長又柔軟,風一吹來,藺草會隨風舞動,掀起一波波的綠浪,每根藺草的頂端還開著小小的花,在陽光下散發著獨特的藺草香氣。當時,在苑裡坑這一帶,家家戶戶都是栽種藺草,當藺草長到快一人高的時候,農人就開始下田收割,將一綑一綑青綠的藺草,在曬穀場上展開成扇形,開始接受陽光的洗禮,此時,空氣中會充滿淡淡的藺草香,直到將綠草變成金黃色,才可以收起來存放。有時天氣好,不到一周就可以將藺草曬成香氣十足、顏色美麗的乾草,適合用於編織成草蓆或草帽;有時天公不做美,連日陰雨,曬個十幾二十天也是常有的事,藺草的顏色也會因此容易轉黑,無法作為編織的藺草,只能作為綑綁金銀紙或是綑綁食材及雜物的用途。
小時候的我,喜歡蹲在大人的身邊,好奇的看著媽媽和左右鄰居如何編織蓆帽,他們在動手編織前,會準備縫衣針將草析成大小適合的單片,再將草捶揉成適合編織的柔軟度,才能順利起底編織。最適合編織成高級帽蓆的草就產於阿公家這一帶,這裡的土質混合著火炎山沖刷下來的沙泥,挺適合播種藺草,種植出來的草芬芳鬱香,纖維長有彈性,是舒適度高的天然綠色纖維,而且草的香氣歷久彌新,非常受到編織者的喜愛。藺草曬乾後需再經過撿草分類才出售,莖長得越長的越貴,因為在編織的時候省掉許多接草的工序。除了作為編織素材之外,它還可作成藥材使用,全盛時期,這山腳下的聚落家家戶戶都改種藺草,它可是閃亮的綠色鑽石。
阿公是頂港有名聲,下港上出名的拳頭師傅,他的推拿技術一流,大人或小孩遇到筋骨腫痛不適,挫傷扭傷或是刀傷蓄膿,幾乎都會不遠千里前來請求阿公幫忙醫療。話說阿公的治療手法真是奇特,最佳的秘密武器就是由他親手調製的獨門藥酒,每種不同顏色的藥酒,有著他專屬的藥性與使用時機。在醫療之前阿公會仔細的觀察患者傷處的腫脹情況,先施以不同力道的按摩,依據按摩後呈現的現象與反應,再判斷須使用哪一種藥酒,緊接著在病患腫痛之處塗抹藥酒,才正式開始施展他的推拿技術。推拿過程中,有時病患耐不住疼痛而大叫,阿公也會中場休息一下,讓病患稍作喘息;有時候卻不然,儘管病患早已痛得呼天搶地了,但他無動於衷毫不留情,繼續以強而有力的手勁推拿著,其中的準則全憑他的直覺去判斷。當他汗流浹背的時候,也就意味著治療即將告一段落,阿公深深的吐著氣,病患此時也鬆了一口氣,最後的階段只要再敷上青草藥,所有的推拿過程就算大功告成。有一款藥方是阿公最常使用的,這配方是就地取材,將曬乾後的藺草燒成灰燼之後,調和特製的青草藥酒,然後敷在出血或腫痛的部位,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消炎止痛功效。
藺草怎麼如此神奇啊!嚴選之後的長草是編織的好素材已眾所皆知,偏硬微黑的次等短草被用來作綑綁的素材,也老早被廣泛使用,至於作成藥方子,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但是不管如何,有效最重要。阿公的威信能屹立不搖,相信,藺草灰作成的敷劑,必然是有發揮散腫、療淤與止血的功效。對於阿公推拿的收費方式,也是讓人津津樂道的,他不收現金,也不接受其他禮物,每次上門來請求診治的,必須準備燒酒當作謝禮,什麼種類的酒都可以,自己釀造的酒,或是商店購買的燒酒,來者不拒。至於,如果多準備幾瓶酒前來,服務的內容會不會有差異?就全依阿公的心情囉,誰也說不準,這就是拳頭師傅的傳奇,所以,阿公的另一個雅號就是--燒酒仙。
若說藺草是綠色奇蹟,名副其實一點也不為過,它帶給這個小村莊以編織蓆草藝品聞名,在當時,全省有名的大飯店都會採用村莊裡所編織的草蓆,甚至被當成精緻工藝品外銷到日本呢!阿公的推拿技巧搭配獨門的藺草灰配方而相得益彰,也因而聲名遠播。這一畦一畦的藺草田承載著村莊的榮耀與繁榮,男人們下田播種藺草維持了家計,而婦女們以藺草編織了自己的一生,千條萬條起花紋,編就出鄉土特殊的藺草情誼。如今,這小小的村莊人口大量外移,向晚的夏日不復藺草飄香,稻田裡的白鷺慢飛,找不到耕田的牛背可供歇憩,遠處滿樹的白鷺棲息,繪成了另一種恬靜的圖畫。山村靜好,踽踽漫步黑瓦屋前的田野小徑,回憶著浮上心頭的藺草鄉情,何時,藺草能再度飄香?何時,燒酒仙推拿師傅的傳奇能再次被傳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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