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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憶──文場見聞

發布日期:
作者: 陳卓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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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代替家母書寫,為追憶我的外公--她的父親:
時光飛逝,把爸爸的骨灰拿回金門已經10多年,近日因逢爸爸的忌日,11月3號,我才意識到,原來爸爸已經離開我們有20餘年。每回我都會錯過他農曆的忌日,只拜國曆,因為他的女兒,我,並未襲承到嚴謹的祭拜禮俗,而是藉由簡易的祭拜,向爸爸說說話,讓他知道我們全家仍安好,並希望他在天上也好好生活。
近期,又或者這20多年來,我心裡總有一道難以跨越的檻……您還在世時,已知患上血癌(急性骨髓白血病),被宣告活不過半年,那時,我們一聽聞台大醫院有治療血癌的技術,就下定決心,儘管只是一絲希望也要試試。沒想到在醫院不到一個月,您就永遠的離開我們。這是我心裡永遠的痛,都80歲了,還讓您做化療,沒能讓您在最後生命好好享福,我想跟您說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如今,24年過去了,終於有勇氣去整理爸爸的房間,翻出很多早已泛黃的手稿。我知道您很喜歡看書、寫字,也曾和我們分享您坎坷的學習歷程。好奇心驅然下,我仔細翻閱您寫的《文場見聞》籍冊,一看便被那趣味富饒的文字吸引!工整對仗的字句間,流露滿滿人性,和活靈活現的畫面。故我決定整理成文檔向大家分享,以下為《文場見聞》的兩篇章:

〈文場見聞四〉
案牘千頭萬緒,不得其門而入,不是老於文場,難以應付繁劇,
只要去繁就簡,雖不中不遠矣,自修齊治平治,小故事大道理,
講原則不固執,講法令不拘泥,牛頭不對馬嘴,切勿顛倒是非,
陳述分析建議,簡單明瞭達意,不宜長篇大論,不可重複累贅,
不必過於辭藻,徒增官樣文章,不必錦上添花,多做雪中送炭,
許多金玉其表,辦事未必精明,幕僚工作50年,千奇百怪數不清。

我擬隨文檢呈,他改隨文附呈,我擬隨文附呈,他改隨文檢呈,
弄得承辦人員,氣得怒憤填膺,連稿帶卷匆匆,前去問個究竟,
到底錯在何處,使我難以苟同,雙膝跪在尊前,請求指點迷津,
雞蛋內挑骨頭,多此一舉傷神,且看這位副座,如何自圓其說,
此是我的職責,表示核稿認真,否則一致不改,以為馬虎從公,
光是蓋章了事,豈不尸位虛名,各有執掌所在,爾等不必多心,
庸才戎行偽善,做事毫無準繩。

〈文場見聞五〉
工作輕鬆是非多,飽食終日窮囉唆,屑肩諂笑逢迎合,喜怒無常謾罵呵,
裝模裝樣裝自大,官腔官調怎奈何,若是青春美貌女,有說有笑叫請坐,
若是年老部下輩,不理不睬傍站著,若是年青少婦者,馬上請假及通過,
批准蓋章還嘻笑,好好走路莫跌倒,若是年老黃臉婆,請假囉唆大半天,
若是雞毛蒜皮事,翻臉露齒話不停,既不規過於私宅,又不揚善於公庭,
真是秀才遇到兵,還是有理講不清,好的主官也不少,尊你一生老革命,
如果看你不順眼,彎腰駝背算個屁,大話說了一大堆,光是打雷不下雨,
酒色筵前誇海口,三千四千算我的,酒後拋在九霄雲外,反而從中拉一把,
老套統御靠打罵,吒吒呼呼凶巴巴,好的說壞壞的說好,人前人後話顛倒。

你說老兵是功臣,他說老而不死賊,你說好男要當兵,他說好鐵不打釘,
你說好人要出頭,他說好人不長命,牆上風吹兩邊倒,有洞灌水縫插針,
無洞無縫即打洞,千方百計想鑽營,有意無意皆窩囊,反而為國幫倒忙,
高高在上鼻孔笑,低低下下受不了,吹鬍瞪眼側目視,翹起八字腿更高,
喝喝開水看報紙,鬼混鬼混下班了,人家忙得不開交,他在傍觀哈哈笑,
坐轎不知抬轎苦,還說轎夫抬不好,大模大樣萬事通,含糊籠統稱好佬,
重重複複炒現飯,嘮嘮叨叨碎米口,人家妻兒算個屁,我家妻兒才是寶,
所到單位不歡迎,到處搬家到處吵,堂堂一表忠厚相,內懷奸詐多牛毛,
凡事分錢都有份,管鮑之風何處找,手忙足亂誰最苦,打字校隊最辛勞,
加班之費與獎金,還有伙食結餘膏,文書之長馬屁精,吹拍逢迎是好手,
如果不分我一份,讓你好看兜著走,上吃下來大吃小,與下爭利皆斗筲,
你的就是我的呀,我的還是我的好,一毛不拔白吃喝,酒醉飯飽東西倒,
酒後失態說大話,話不成話結巴巴,大可二哥麻子哥,為何對我都不怕,
胡刮亂刮一齊刮,看你怕我怕不怕,經常做賊喊捉賊,殺雞儆猴一警百,
唯恐別人講壞話,作賊心虛怕人說,疑心重重不授權,層層蓋章層層核,
呈判呈核下呈上,退判退稿有工役,掃地摸桌工友事,不會開車專坐車,
茶來端手飯送口,報紙送到桌前閱,威風凜凜多神氣,一官浪費多人力,
除了最高統帥者,駕駛工友一起革,不能回家帶便當,不會開車學駕車,
從此沒有呼喚使,可省公帑殼兆萬億,官僚習氣何時了,傍觀搖頭空嘆息,
文場官場怪現象,氣炸紹興老師爺。

若讀者閱畢至此,也許會和我有一樣的感受──原來,古今中外的職場都一樣呀!諸多職場上的是非、人性,套用至今仍讓人深有感觸。希望我爸爸的手稿能博君一笑,或當作茶餘飯後的娛樂,也希望爸爸在天之靈能看見,有很多人喜歡著您的文字,讓您開心。另外,往後每年的今天,我都會進到您的書房,整理好您的手稿,分享給有緣人,這是我對您的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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