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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俗語VS.昆明諺語

發布日期:
作者: 吳家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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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於中和區八二三紀念公園(四號公園)的國立臺灣圖書館,藏書豐富、取閱便利,沉浸其中,忘懷得失。某日,發現一本大陸昆明大學出版的《昆明諺語》(王定明主編)專書,翻閱之餘,如獲至寶。
昆明市屬雲南省,少數民族聚集,各族諺語紛呈、多如繁星,本書作者用心蒐集3832條,涵蓋彝族、回族、白族、苗族、傣族、壯族與哈尼族七族,犖犖大者,殊為壯觀,皆是各族智慧之結晶,值得借鏡,與金門俗語遙相呼應,聲氣相通,若將二者作一對照,必然妙趣橫生。
本文各則首句為金門俗語,VS.之後為昆明諺語,筆者淺見,相同者無須比較,相異者無從比較。因此本文著眼於相似者,亦即兩地見解相同,只是譬喻各有巧妙,說法各具特色,兩相對比,值得玩味!
●「飼囝無論飯,飼爸母佇數頓。」VS.「一個老子養三個兒子養得笑,三個兒子養一個老子養得叫。」--父母養兒育女,視為天經地義,雖苦亦甘、樂在其中;而諸子女奉養父母則是推諉塞責、斤斤計較,兩地見解相同、感受相似。意同「娘生十子不嫌多,十子養娘嫌囉嗦」。
●「爸母想囝長流水,囝想爸母一陣風。」VS.「娘想兒,想斷腸;兒想娘,扁擔長。」「娘哭兒,眼哭瞎;兒哭娘,嘴一咂。」--父母對子女的思念是持續的、長久的;而子女對父母的思念是間歇的、短暫的。兩地各以一陣風、扁擔長來形容其短,以長流水、想斷腸來形容其苦,各有妙喻,淺顯易懂;長短輕重,對照鮮明。意同「娘肚子裡有子,子肚子裡沒娘」。
●「三十歲查甫是真銅,三十歲查某是老人。」VS.「男人三十正當時,女人三十過半世。」--同是三十歲,男女有別,男人風華正茂,女人則人老珠黃,差距之大,有若天壤。意同「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老人家」,此諺似乎不適用今日。
●「有貓有撓是銀槽,無貓無撓乞丐婆。」VS.「紅顏女子多薄命,醜陋丫頭戴鳳冠。」--有貓有撓即醜陋丫頭,無貓無撓即紅顏女子。兩地看法一致,只是下場不同。金門認為美人胚子乞丐命,昆明是多薄命;長相醜陋反而因禍得福、大富大貴之命也。即「醜女家中寶,美女多煩惱」。
●「有時月光,有時星光。」VS.「有時黃牛勝,有時黑牛贏。」(彝族)--世事無常,風水輪流轉。金門以星月的亮度表人生的光彩面,彝族以牛隻的輸贏表佔上風。皆在說明人生起落無定數,努力必有出頭天。勉人「瓦片尚有翻身日,只爭來早與來遲」。
●「好心倒佇餓,歹心戴紗帽。」「好心好性,無衫通穿;作惡作毒,騎馬碌硞。」VS.「修橋鋪路雙眼瞎,殺人放火兒女多。」--二者皆在說明行善之人未得善報,不是飢寒交迫,便是眼瞎目盲;而作惡之人,不僅未獲惡報,還飛黃騰達,富貴多子。常令行善者心灰意冷,而作惡者得意洋洋。真有「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之嘆!
●「皇帝爸,毋值乞食婆母。」VS.「寧死做官的老子,莫死叫花子的娘。」--父母同屬骨肉至親,地位相當,然而兩地何以看法一致?應是「男外女內」影響,兒女與母親較為親近,也較依賴母親,若非得要二選一,母親著實重於父親。
●「一更窮,二更富,三更起大厝,四更拆袂赴。」「半暝報贏筊,天光煞上吊。」VS.「這回贏錢,下回賣田。」--各地俗語,對於賭博深惡痛絕,皆以悽慘下場警戒,輕者傾家蕩產,重者走上絕路,期盼賭徒早日回頭。
●「好話三遍,連狗嘛嫌。」「一句降服,濟句臭簇。」VS.「一遍香,二遍臭,三遍四遍惹人咒。」「話說三遍淡如水。」--所謂「忠言逆耳」,即使是金玉良言,說者也要適可而止,以免令人反感、惹人厭惡!
●「袂生帶治骱邊,袂生帶治門口厝邊。」VS.「不會划船嫌河彎,不會使槳說船寬。」「養不來魚莫怨水塘淺,爬不來山莫怨鞋子舊。」(彝族)--骱邊即腹股溝,門口厝邊指鄰居。皆與生育無關,皆是「風馬牛不相及」,所謂「不為失敗找理由」,尤其是不成理的理由,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食緊弄破碗。」「青狂狗,食無屎。」VS.「兔跑急入網,人性急入魔。」「暴躁的獸往往把牙齒碰掉,性急的人往往把事情弄糟。」(彝族)--兩地皆以動物為喻,告誡人們操之過急,只會敗事。意同「性急釣不得魚,心急成不了事」。
●「早嫁早業債,晏嫁做皇帝。」VS.「做日姑娘做日仙,做日媳婦做日監。」--家庭羈絆猶如枷鎖纏身。婚前女子有父母寵愛、家人服侍,金門以皇帝譬喻,昆明以神仙形容,表示快活自在、無憂無慮;婚後則如債務加身、坐牢服刑之痛苦,似乎都不鼓勵女子早婚。
●「與君睏破三領蓆,掠君心腹袂得著。」VS.「蓋爛三床被,不知男人心。」--皆指同床共枕數十年,卻不知夫君心思!感嘆「人面咫尺,心隔千里」,人心難測啊!
●「燒瓷的食缺,賣蓆的睏椅。」VS.「木工師傅住破樓,繡花姑娘裸肩頭,裁縫老婆露奶頭。」--五例皆在說明各行各業各自擅場,各有生產產品,為了多點收入,自己反而因陋就簡。又如「木匠家裡無凳坐,賣油姑娘水梳頭」。
●「大狗蹯牆,細狗趁樣。」VS.「母雞在前扒,小雞在後學。」(彝族)「母雞上樓,小雞伸脖。」「老羊跳過溝,小羊學在後。」--父母身教言教影響子女至深且鉅,兩地皆以動物為喻,說明上行下效之理,動物尚知效尤,何況萬物之靈!
●「前擴金,後擴寶,擴頭查某無地討;前擴金,後擴銀,擴頭查某做夫人。」VS.「前奔金,後奔銀,兩頭奔了吃不贏(玩)。」--女子前額突出或後腦勺突出,皆是富貴之相,若是前後皆突,則一輩子享用不盡。兩地看法一致,可信度極高。
●「翁婆翁婆,床頭拍,床尾和。」VS.「公雞打架頭對頭,夫妻打架不記仇。」「夫妻爭吵不奇怪,打是心疼罵是愛。」「夫妻是塊鐵,越打越親熱。」--夫妻打鬧,稀鬆平常,無須大驚小怪,隨即和好如初。
●「翁某相罵毋免勸,(亻因)翁褲頭帶戳鑽。」VS.「夫妻吵架是常事,外人勸架叫多事。」--兩地皆主張夫妻吵架旁人不宜插手,各以其夫帶兇器與多管閒事來警告,以免自討沒趣、惹禍上身。
●「親囝親兒,毋值身軀三百錢。」「靠囝靠新婦,毋值自己有。」VS.「爺有娘有,不如己有。」--伸手要錢,即使親人,也是多所不便,不如自己擁有。
●「後母著後爸,火箠拍雙叉,拍仔袂哭爸。」VS.「晚娘打斷鐵火筒,親娘捨不得麻杆棍。」--兩地繼母皆以鐵火筒教訓前妻兒女,堅硬滾燙,猶如烙刑,下手之重,毫不手軟,打得小孩呼爹喚娘,痛哭失聲!
●「有爸有母是冰糖,無爸無母是土園。」VS.「有爹有娘是活寶,無爹無娘路邊草。」(白族)--冰糖清涼甜蜜,有如活寶;土園任人踐踏,與路邊草無異。各有妙喻,異曲同工。
●「講著全步數,欲做無半步。」VS.「一夜想盡千般計,天明依舊磨豆腐。」--事前信誓旦旦、胸有成竹;臨事卻手足無措、一籌莫展。
●「路頭擔燈芯,路尾擔鐵鎚。」VS.「頭肩輕,二肩重,三肩四肩挑不動。」--昔日挑擔,全仗人力,隨著體力漸失,起初輕鬆,後感吃力,實自然之理。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
●「人若佇旺,神鬼毋敢來捉弄,人若佇衰,行路佮神鬼相偎。」VS.「財走旺處飛,越窮越見鬼。」--人若興旺,財運亨通,神鬼遠離;人若衰運,貧無立錐,神鬼相隨。正所謂「命強人欺鬼,時衰鬼欺人」、「有錢神也怕,無錢鬼亦欺」。
●「一日無眠,九日睏袂盡。」VS.「一夜不得眠,十夜補不全。」「一夜睡不夠,三天脖頸軟。」(彝族)--睡眠屬生理需求,無法預付,亦不可借貸,一日失眠,數日難補。皆合「一夜不宿,十夜不足」之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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