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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350到35

發布日期:
作者: 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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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0,代表從台北到大膽島的公里數。
在那個沒有手機,電腦才剛起步的年代,電話和信件才是聯絡利器。大學四年級的體育老師,在聖誕節前夕,告知同學,有想寄卡片到前線勞軍的人,可以把卡片拿到老師那邊,老師可以代為處理。
聽到這話,我心想「千載難逢的機會,要把握啊!」
要知道,當時小女子,我本人,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好青年,若不是矮了點,無法報考軍校,現在國軍部隊裡,肯定會多個「悍將」。雖然無法從軍,但對保家衛國的軍人,卻有著無法言語的崇拜,口足畫家的聖誕卡片,一定是要送出去的。
還記得卡片內容大意,就是從老爸是823砲戰老兵開始寫起的,順便表達對保衛國土的前線將士的敬意及慰問。
卡片送出去了。從沒想過,接下來會有什麼事,畢竟,無所求嘛!
元旦過後一星期,有一封信,寄到系上,收件人是我的名字,寄件地址是「金門郵政××××號信箱」。天啊!接信當下,我大叫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有回信,太高興了。
後來才知道,這封信的來處,不是大金門,而是更遠,更前線的大膽島。一個對我而言,存在於「一戰古寧頭,再戰大二膽,同仇敵愾,消滅匪黨,光輝的八二三……」歌詞中的地名而已,現在竟有了具象。
回信的人,是個服志願役的中尉軍官。巧合的是,還是相關科系的學長。自此以後,學長,學妹的稱謂,隨著信件往返的逐漸頻繁,跨海飛揚。
四個月後,學長學妹的第一次見面,約在重慶南路的金石堂。好笑的是,明明兩人都提早到了,還在門口相遇,只覺得面熟,但還是進去書店看看書,時間還沒到呀。等約定時間到時,一看,門口站的那位仁兄,不就是剛剛打過照面的那位嗎?尷尬囉!
當下決定去對街的咖啡館坐下聊聊。學長一下子就直接要過馬路,學妹卻拉住學長,告訴他,要走斑馬線。我們是守法好公民。直到很後來的後來,有天學妹也直接穿越馬路,這時,學長開口了,「不知是誰說,過馬路要走斑馬線的?」絕不承認,我被黑化了!
初次見面的下午,學長說著他之前的情傷,他被兵變。感情細膩的他,差點走不出來,只要回台灣,他二姐就陪伴在他身邊,開解他「放手吧!」也虧的軍中事務繁忙,有責任心的學長,漸漸走出情傷,幸甚,幸甚!
在外島服役的軍人,無法常常回台放假,這是常識。只能藉由書信往返,互報平安。寫著,寫著,從日常生活聊到處事、價值觀等等,發現兩人的心理活動,意外合拍。寫著,寫著,信越寫越長,越密集。
全家人都知道,我有個金門的「筆友」。對這件事,爸媽有反應,手足姐妹無從反應。
爸爸:「當兵的人時間最多,寫信騙來騙去的。」(一副過來人的睥睨眼神)
媽媽:「……」(藏起從金門來的信件)
姐姐:「……」(忙著準備出國留學)
妹妹:「……」(一個忙著適應大學生活,一個忙著準備聯考)
弟弟:「……」(高中生涯,苦,苦,苦)
在這尷尬的氛圍中,我大學畢業,準備研究所考試,入學,畢業,就業,當了老師,有了一班可愛的學生。
學長呢,熬過當兵,退伍了。原本已報名特考,準備當公務員的,但他哥哥卻來邀他共同創業,秉持「兄弟同心,其利斷金」的情意相挺,學長放棄特考,當起了小貿易公司的推手及總管。
周遭的人都知道我在談戀愛,卻因媽媽的不贊同,戀情「地下公開化」。每個星期日,我偷偷的出門,悄悄的進門,無法直接的跟家人說「我出門了。」,「我回來了。」就是怕面對媽媽的冷臉訓斥。我也知道,家裡氣氛因為我,變得冷氣團籠罩,見狀,大家更是紛紛鳥獸散,各自忙碌。
媽媽不接受任何人的遊說跟說親,連學長到家拜訪,媽媽說我給她下條子,架子擺得那麼高,還需要她同意嗎?就是因為害怕被拒絕,不敢直接說,只好先寫紙條告訴家人,我還是太天真了。即使我跪下求媽媽出面,老人家還是拒絕,最後不歡而散。
家裡氣氛持續低壓沈重中。
不得已,從不爬山的我,有天卻跟老爸去爬四獸山。(心中OS:因有所求,其心可誅,鄙視自己,卻不得不為,老爸原諒我啊!)我問老爸,如果我自己跑出去結婚,您怎麼看?老爸真的只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我了解了!老爸因為媽媽,他不能贊成;可是,他也覺得留不住我。老爸這個磨心石,真的是苦啊!
有了這個默契,後來,我真的只帶著身分證和一些些衣物,離開家了。(嚇壞一堆人,也苦了我家人)
這一離開,直到23年後,因為媽媽的接納,我們一家五口回娘家,淚眼相對,抱抱泯恩仇。媽媽病重,心也柔軟了,給予不肖女回歸的機會,讓我有機會煮飯給爸媽吃,陪侍在媽媽身邊,直到媽媽過世。還好,還來的及,不抱遺憾。謝謝媽媽的成全,謝謝家人的支持。
跟學長結婚後,他的稱謂身份由「老公」,「把拔」,「阿爺」一路演變,我想,再兩三年,會不會變「阿公啊」?
婚後,生老大後,辭去教職,變成專業家庭主婦,顧小孩,煮三餐,偶爾婆婆上來台北同住,順便侍奉婆婆。老公工作忙碌,只能閑暇時帶著小孩,在百齡球場踢球,在淡水河邊,射氣球,打彈珠台,彈乒乓球,撈金魚,套圈圈。小朋友上學,我當愛心媽媽,陪著她們一路成長,不用當鑰匙兒,生活平凡而幸福。
年輕時的學長,努力工作,給予妻兒不虞匱乏的生活,卻也付出健康的代價,肝腎衰竭引發敗血症,差點和我們天人永隔。癒後,身體虛弱的他,我必須攙扶著,攙著,攙著,一直到現在,我們還是習慣手牽著手,一起走路,散步。
35,代表的是,我和老公手牽手,肩並肩時,兩顆心的公分距離。
從350到35,我和學長一起走了36年,我們還會繼續幸福的走下去喔!(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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