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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

發布日期:
作者: 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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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等我,拜託等等我,不要留我一個人在這裡。
卯時三刻,我悠悠轉醒,在這個柔軟的床上,我迷糊的雙眼看見一個黑影在那一抹暖黃色的燈下,恍恍惚惚的動著,我揉了揉迷離的雙眼,翻身而起,是媽媽,她正匆匆忙忙的開門、下樓、又是開門,我迷茫的站在房門口看著她,沒多久,我聽見機車發動的聲音,一瞬間,我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等我,等我,我也要一起去。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以我只有那不足四尺的身高,去開那扇門,那扇隔絕我與舒適圈,保護我於這個世界之外的地方,我墊起了腳尖,轉動了門鎖,壓下了門把,奪門而出。那是我衝動下的舉動,是我義無反顧的決定,是那初出茅廬的勇氣,引領著我向前衝,去追那個我與這個人工產物的差別。
當然,我是沒追上的,那個距離,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我一點都沒追上,反而讓我清楚地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差別,是我與媽媽年齡上的差距,是我們思想之間的距離,還是我與那個歷經兩百五十年發展現代機械的差別。
是呀,追不上的,我漸漸的放緩腳步,毅然決然的轉身,慢慢地走回家,淚不斷不斷的流,是為了我的努力沒有成果,還是為了追也追不上的距離,又或者是那本就渺小的自尊心。
時光飛逝,我遇到了那個他,那個驚豔了我整個學生時代的人,那個別人家的孩子,那個永遠在成績榜上都有名字的人。「初次見面,你好,我是……。」、「哈囉,又見面了……。」一次又一次生疏又羞怯的話語,都是我不敢踏足的天地。
當你以為的圖書館巧遇,皆不過是我的計謀已久;當你在球場上奮力一搏的樣子,汗水在你額頭上熠熠生輝的閃耀著,是我望而卻步的停駐;當你在臺上彈著琴,唱著歌,聚光燈底下的你,又自成一番風景,讓我不悔學琴,是為與你有共通話題的機會;晚間的畫室,夕陽餘暉灑落在你身上,宛如「天降」,一筆一畫皆是我們對未來的憧憬和期盼。
而我往前躍進的每一步,都是為你的不顧一切,如此耀眼的你,是我每一次追逐的目標,是我想要靠近的歸屬。我的每一次進步,對外的說詞都是:「我突然就開竅了。」而我每次在頒獎臺上看到你時,忽然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好像又靠近了一點點,但偷偷望著你的背影時,我又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好遠,好遠。如果可以,等我,等我,再等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會追上你的……。大家都說:「年少時不要遇到太驚艷的人,不然,後來的人都不過爾爾。」
「媽媽,媽媽!快來,快來這裡!」一道稚嫩的童聲正大聲地呼喚,我抬頭張望,只見我那寶貝女兒正蹲在遠處的草地上,好像是要我看什麼新奇的東西,「等等,等等媽咪,不要這麼著急。」我一邊柔聲的回著,一邊緩緩地站起。
待我踏出一步,一陣風吹來,迷了我的雙眼,我正欲抬手揉揉眼睛,卻被一隻軟軟的手抓住,我向下看去,正是我的女兒著急地把我往小學教室拉,「快點,快點媽咪,今天是家長參觀日,要開始了!」她焦急地喊,我被連拉帶拽的踏進教室,我剛坐好,準備抬頭認真看女兒的表現時。
一抬頭,瞬息萬變,臺上大大得寫著「畢業快樂」,一轉頭,看見女兒在遠方向我揮手,好像是說著:「媽媽,快來,一起合照啊。」我心裡一恍惚,深怕再次抓不住時間,我趕緊得走過去,想著「等我,等我。」
相機「喀嚓」一聲,閃光燈一閃,我身邊得場景一換再換,一張一張的照片飛揚地閃過我的眼前,我伸手欲去抓一張她在舞臺上跳舞的照片,還未碰到,我已坐在臺下,她正在臺上,向臺下深深一鞠躬,邀請我上臺與她分享榮耀,我走上臺的瞬間變成她穿著大學畢業服,伸手相邀。
是的,「等我,等我。」這句話也講了半輩子了。
「等等祖母啊,別跑那麼急,祖母跟不上的。」我氣喘吁吁的在後面喊著,最後還是力不從心的坐在湖畔旁的椅子上。微風輕拂,吹落了樹梢上半黃的樹葉,也吹散了我半白的頭髮,我望著他們,微微一笑,輕輕的呢喃:「為什麼不能再等等我呢?一轉眼時間就過去了……。」
他緩步走來,彎下腰,輕輕挽起我的落髮,掛在耳後,打斷了我的細語,默默地坐在我身旁,攬上我的肩。我們互相倚靠,「相顧無言」,遙向沉淪於地平線下的太陽,看著被夕陽染紅的落葉一片一片的飄落,上面承載了我們無數的回憶,一幀幀從我眼前掠過,我伸手欲抓,偏頭一笑,卻也望見他對我寵溺地笑著。
落葉一片片被我收入手中,細細地把玩、收藏,周密地放入手心裡,深怕這些回憶像時間一樣流失於我的雙手之間。我緊緊地抓著,最後釋然的放下,讓它隨著風,慢慢地飄,越飄越遠,最後落於平靜的湖面上,盪起了一絲絲漣漪……。
我輕輕靠著他的肩膀,訴苦般訴說著:「我總想女兒、孫子能再等等我。」
他輕輕一吻並說著:「我等了一輩子。」
我欣然一笑。
「時間不等我,但總有人會默默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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