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居吾述】不可思議之廬山大冒險
故事的開始並非從此時此刻才開始的!或許應該從兩個禮拜前開始說起,但又或許還要再往前推進更早些的時間。不過,不管它了!每個故事總該有個起始點,如果一直往前回推起來,可能會和我想說的故事偏差得太遠了,反而會模糊了故事的本身。當然,這並不代表故事之前的兩個禮拜或更早之前所發生的事情不重要,而事實上那段時間裡所發生的所有事件不但影響了現在的結果,更正確地說之前的經驗才造就了接下來的故事。不過就讓我從這個時刻開始說起吧!至於之前的事,就等不小心說漏了嘴,或是在這個故事結束了之後,有空檔時間再來補充說明吧!
事件的開端在是二○○一年六月三日的早上!我和最後一位夥伴分道揚鑣之後,我在武漢車站搭上了十二點五十分開往廬山的綠皮車,預計當天下午五點五十五分抵達廬山。這裡說最後一個夥伴,這是因為在一個禮拜之前,先有一個夥伴在昆明和我們分開經香港再轉機飛回台北。也就是兩個禮拜前,我們總共有三個人一起來到大陸進行自助旅遊,中途其他倆個人會先後在不同地方離開,第二位夥伴則是在今天下午從武漢機場飛香港再轉機回台北。直到現在、從此時此刻開始起,就只剩下我自己一個人,要繼續接下去二十多天一個人的旅程。
要知道在二○○一年時的世界以及中國大陸內地的發展情形,完全無法和二十年後的今天相提並論的。不說別的,就說我所能掌握到的旅遊資訊吧!我只能靠著我手上拿的這本在台灣書局買的中國大陸各省旅遊地圖做為唯一的參考資料,這是一本一九八八年出版的旅遊地圖,裡面的資訊十之八九應該是一九四九年之前的訊息。而我對大陸的所有認知也就是高中時,在地理課本上所讀過的「中華民國」的地理知識,以當時而言應該算是「歷史」而不是「地理」,畢竟中華民國「退守」台灣已經超過半個世紀之久了。
在這次旅程之前,我從來不知道火車上會有吊床、是可以睡覺的,而且一覺醒來時人就已經在七、八百公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更不會知道,就連大巴士車上也有臥鋪可供人睡覺,只是床位非常的狹小,就算是我這個身材瘦小的人也擠得十分難受,別說入睡、連想攤平自己就已經很困難了。在這次整個行程下來我完全搞不清楚火車座位的檔次,就只知道從來買不到「軟臥」,本想體驗一次做軟臥的滋味,卻老是買到「軟座」。唉!也不能怪自己不做功課,在那個時代哪有什麼可以參考的訊息。
站在漢口車站的月台上,我深深的感受到孤單無助,卻也帶著一絲絲豪氣,但更多的是察覺到自己的「無知」!對即將展開的旅程「一無所知」,有關下一站所有已知的訊息只有「廬山鎮」三個字。具體來說我並不知道如何到達廬山風景區,為何選擇了廬山鎮這一站下車,其實只是我在武漢車站的車表上看到「廬山」。車票上寫著「武漢→廬山」,這幾個字讓人認定就該選擇在此站下車,同時猜測可以有公交車上山一覽廬山真面目。但實情卻是在列車抵達廬山,我步出車站的那一瞬間,就給了一個讓人崩潰的大驚訝!
我搭乘的是「新空調硬座普快臥」的硬臥,一個隔間裡左右兩邊各有三個吊床,分成上、中、下舖而我的床位是在中舖。不過,這一趟車程我並不需要過夜,之所以購買臥舖只是想圖個安靜。相較於只有座位的車廂,硬臥車廂的旅客還是少了許多,當然這或許也只是我的妄想吧!更可能只是湊巧今天坐的這班火車的旅客比較少吧!在這趟火車之前,我已經有過兩次搭乘綠皮車硬臥的經驗,所以才會選擇自己較熟悉的方式搭車,這能讓自己的情緒能比較不緊張些。但也許只是旅程才剛展開,還沒發生過出人意料之外的事件,所以還能在走道的座位上倚靠著窗戶、慵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六月初的武漢天氣有點悶熱,天上是厚厚的灰雲,卻一點也沒有下雨的打算。這樣的天色讓城市顯得有點無精打采,像似一個被夏季豔陽曬昏了頭的中年男子,滿身汗臭味拖著疲憊的身軀,無意識地往前走著。長長的列車跨過了長江,在長江大橋上匡噹匡噹的敲響著鐵軌。我看著腳下混濁的江水與航行在上頭的船隻,想起關於黃鶴樓與長江的唐詩,心裡泛起了幾分得意與豪情:「人生能有幾次的機會可以如此!」
不久之後,車子停靠武昌車站,無意間看見窗外有一對父子離情依依在月台上。父親的年紀大約五十歲上下,年輕人則是約廿歲左右的年紀。年輕人背後揹著一個大背包,兩人在登車入口處擁抱後,那個父親輕輕的拍拍年輕人的肩膀。年輕人轉身上了車,在車門口和父親揮了揮手,而車子啟動後也開始慢慢地滑行離開了車站。看著在車站上的那名父親的身影漸漸變小,我發現那位年輕人悄悄的拭著臉上的眼淚。在中國這麼廣漠的大地上,這一別可能是千里以外,在碰面也不知何年何月。若不是經過了前面一大段的旅程,我對於距離的感受已經慢慢脫離了在台灣生活時的距離尺度,要不然此時我真的很難感受父子間送別時的情感流露。而難免腦海裡泛起了朱志清那一篇「背影」,那畫面真真實實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情感壓抑的民族,父子間的親情既平淡卻深刻。那名年輕人後來進到車廂後,看看手上的車票後抬頭尋找自己的床位。他的位置是在本節車廂的盡頭,所以大概與之無緣攀談吧!看他稚嫩而帶點學生氣息的臉龐,猜想或許是高中剛畢業,第一次離鄉遠去吧!不過這畢竟也只是我的猜想。
車上的服務員拖著帶著帆布籃子的兩輪餐車路過我面前時,我點了杯咖啡和一碗方便麵。服務員把紙杯放在我眼前的餐桌上,拿起一條三合一咖啡粉,撕開後倒入紙杯中,再拿起籃子旁袋子裡的熱水瓶,擰開蓋子、拔起瓶塞後將熱水倒入杯中,注入大約八分滿的水。並且囑咐我要小心別被熱水燙著了。而她大概是這趟車程中唯一和我說過話的人!我禮貌性地笑了笑,回答她說;「謝謝。」接著她又問我要不要現在沖泡方便麵,我回答她說:「還不餓,晚點我再自己泡。」她則跟我指了指車廂後方,告訴我在兩節車廂的交接處有熱水機可以沖泡。我再次說了聲:「謝謝!」接著,她拉著餐車繼續往下一個車廂走去,路上拉開嗓子叫賣著車子裡的東西。
咖啡確實特別的熱,我啐了一口有點燙嘴。於是我起身將行旅背包裡的小筆記本和原子筆拿出後,坐回原來的位置。看著窗外逆行的風景,慢慢回想這幾天在武漢所發生的事件以及去過的地方,試著將它們記下來。火車晃動的節奏慢慢平穩下來,路上的風景看起來好像不同卻又相似,看沒一會覺得有點睏意。於是起身本想將方便麵泡起來吃,考慮了一下後還是把方便麵放進了行旅背包中。
我在筆記本上寫下:
武漢口的江漢街是租界舊址,許多二○年代留下的洋行建築別具風味。羅馬建築富麗堂皇,文藝復興時期的建築風格則是小窗甚多。窗框的造型讓它們顯得小家碧玉,讓人有想停下來走進去喝杯咖啡的衝動。入夜後的燈飾,想是為了和這長江尾的上海外灘一同爭輝吧!
漢口街頭上的湯包、烤餅甚多。這裡的人們講起話來大咧咧的。別看那小姑娘眉清目秀的模樣,待她一開口保證你瞠目結舌。這麼秀氣的姑娘家,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既大聲且急速,像似街頭巷裡潑婦罵街的樣子。
黃鶴樓臨江而建,五層七樓建築,在樓下抬頭仰視她,古樓顯得氣宇非凡。登樓遠眺、長江像條睡著的神龍,遠處偶而傳了低沉的打呼聲是江水怒濤聲還是火車發出的低鳴?朦朧灰色的武漢大都,幾棟聳立的摩天大廈,倒像似灰色紙張上的幾條黑影。樓的旁邊則是辛亥革命的發生地,蛇山。當年砲轟總督府的那群人,不知道自己會改變了這條巨龍的命運。
東湖要比西湖?湖面是闊氣些,遠山則像是天色之中比較濃的幾筆扶疏。灰藍色天幕之中,偶然加深了幾分暗藍色。闊氣的東湖少了分文氣,諾大的湖面讓人感到形單影孤。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