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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舊事】屘 姑

發布日期:
作者: 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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屘姑是偉明叔公的女兒,偉明叔公是爺爺的親弟弟,除了兩兄弟外,還有一位玉蓮姑婆,不過玉蓮姑婆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記憶,這和年歲的差異,加上玉蓮姑婆結婚後,早已舉家遷台有關。
從小生長在海島上偏僻臨海的村落;偉明叔公的家,就在我家左邊轉角十步左右的距離,聽說曾祖父臨終前把老宅留給爺爺,偉明叔公的家是分家後建構的,兄弟挨著住,照應也方便些,爺爺這麼說著;也的確,很小的時候,我常常在偉明叔公家溜轉,偉明嬸婆或屘姑也都很疼我,尤其是屘姑,長我九歲的她,總拿糖果餅乾或小玩具逗弄著我,在物質缺乏的當時,即便只是一般或廉價的物品,對我來說,還是能足夠開心一整天的;另外,帶上我在沙丘用水灌出蟋蟀,去鄰家偷摘幾顆芭樂,也一起去退潮的海邊,撿些小魚蝦或貝殼,有一次,在海灘上抓到一隻小小的鱟,兩個人開心的把它養在臉盆裡;這些互動,在當時,感覺自己就像屘姑的弟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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屘姑排三,上面分別是采玉姑跟坤和叔,我記憶的年紀,采玉姑已嫁到十幾里外的村子,偶而會見到他帶年幼女兒回村裡的娘家,但印象已不深刻;坤和叔初中畢業那年,當了兵,侍衛隊的,聽說早期就在榕園旁的士校入的伍,結訓後也轉去台灣當值了。在我年幼的當時,小小年紀入伍的情況並不罕見,大半的原因是家境困窘,營生不易,當了兵,小孩子除了能自給自足外,對父母來說,少了培養的的經濟壓力,每個月能獲取一些油米的補助,生活自然寬裕一些,當然,也多少留個日後,小孩子在軍中發展的念想。
都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村裡臨海傍山,得地利之便,除了種些田,農閒的季節,偉明叔公也會到船上,幫鄰村船家打著零工,賺取些生活上的開支,偉明嬸婆身子弱,大部分的時間不是床臥著,就是閒散的客廳坐著,偶而走出門外,曬曬太陽或寒暄問候也不多見,日常小家務還能勉強操持,至於莊稼的活,總體上都使不上力,看到她上田勞動,更是極小的概率。
我上小學前一年,夏秋之交,偉明叔公隨船出海,趕在颱風來臨前返的航,聽聞一個急浪打來,翻了船,打撈上岸時已斷了氣息;依當時的習俗,在外橫死的偉明叔公,遺體只能暫時安放在村外臨時搭建的棚裡,待到出殯時,我見到了許久未見的采玉姑跟坤和叔,而十五歲的屘姑則哭得撕心裂肺。
有一段時間,我沒再上屘姑家,或許偉明叔公去世,在我心裡造成的陰影吧?但屘姑還是偶而會來找我,順便捎上一些小碎的零嘴。偉明叔公去世後,小學畢業就沒再升學的屘姑,便成了家裡主要的勞動力,時常可以看到她略顯黃臘的臉龐、加上幾分營養不良的瘦弱身板,在田裡工作。
小學二年級中秋節前後的一個週日,村裡罕見的來了一輛汽車,我隨著一伙擠進屘姑家,三四張陌生的臉孔;原來是提親來的,親事是村裡另一位嬸婆說的媒,後來那位陌生臉孔中穿著西裝、梳著油亮髮型的男子,成了屘姑的丈夫,我的志宏姑丈;聽母親說,志宏姑丈整整長了屘姑一輪,十二歲。
婚禮就在三個多月後的農曆年前舉行著,此時,離偉明叔公去世已過三年;我依屘姑的指示,在志宏姑丈迎娶時,小心的奉著杯裡加個雞蛋的甜茶,同時也偷眼看著屘姑,看她喜氣的樣子,精神氣色,都感覺好了許多,是因為結婚的原因呢,還是因為裝扮?奉完甜茶,我收到幾個紅包,待迎親對伍離開,我跟在新娘子屘姑的車後,她把車窗一開,丟出一把扇子,我彎腰撿起,揣在懷裡,這把扇子我一直保留到高中畢業,赴台時擱在家裡,後來已不知所終。
婚宴設在家裡,找來一位廚房師傅,就這麼操持起來,偉明嬸婆跟坤和叔,也熱切的招呼著五桌不滿的客人,說是客人,倒覺得說鄰里鄉親可能更恰當些,一堆熟面孔之外,我喊不出稱呼的,大約不超過五位;是的,原本就單薄的家庭,在偉明叔公去世後,又更單薄了。
屘姑出嫁了,偉明嬸婆在過完年後,也隨坤和叔去了台灣,原本隔家說話都能聽見、煮飯都能聞到菜香的此時,都顯得靜默了起來。
志宏姑丈是一家小雜貨店的老闆,六七十平方的店里,擺著一些日常用品,因為離兵營約莫百來米的優越位置,自然也賣點菸酒,擺著兩台撞球台,架著烤香腸的爐台,夏天也賣起冰品,這一些場面,在阿兵哥人數眾多的當時,應該都是基本的擺設吧,當然,也足以撐起他們一個平穩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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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多過後,屘姑有了小孩,尋常的某一天,她帶著出生幾個月的安安,來村裡探望父母;放學後,看到家裡一籃水果,母親才說,屘姑來過,臨走前,還留了兩百塊錢的紅包給我。
再往後一些時間,偶而聽母親提起,屘姑跟她說著志宏姑丈好酒的事,原來志宏姑丈婚前就有喝酒的習慣,現在又積習難改了起來,過量的時候,丟著生意不管不顧都還小事,更會引發夫妻間的口角爭執,和不是太嚴重的肢體衝突;這時屘姑除了要照顧孩子之外,還得忙著店裡的生意,常常都筋疲力盡、左支右絀的忙不過來。
志宏姑丈的酒癮,並沒有因為老二樂樂的到來有所改善,反而變本加厲了,屘姑的處境也更困難,兩隻手除了得照顧三歲多的安安,剛出生的樂樂,幾幾乎,簡單的月子過後,還得料裡小店的事務;寒暑假裡,屘姑也會要我去店裡幫忙,雖然很多時候,我只能照顧一下安安跟樂樂,但多少也能幫屘姑忙著的手,騰點空間出來。
志宏姑丈除了嗜酒,菸癮也極大,菸是店裡賣的,隨手一拿就有,除了菸酒,聽屘姑說,志宏姑丈也迷上了賭博,常常整夜不回家的在賭場消磨。回到家看臉色就知道他贏了,或者輸了,屘姑說:『賭贏吃肉、賭輸吃打』,估計志宏姑丈輸多贏少,因為夫妻間為了錢,吵得不可開交,已是常有的事了。
想著多掙點收入,屘姑趁我幫忙的時候,也會到附近兵營,攬些額外的活,像洗洗衣服或幫忙修修補補之類的,用來支應各種開銷,包含志宏姑丈向她伸手要的賭資。
日子總是跌跌撞撞,生活也乏善可陳,但捱著總得捱著、繼續還得繼續,扭曲的夾縫裡看不到盡頭,只能想著:或許把孩子拉拔大就好了。
高中畢業離開金門之前,屘姑生了三胎,是個可愛的小女娃,如如的到來,似乎也給了屘姑一些生活的光彩,或許前兩胎都是的男娃,調皮、搗蛋,一點都沒讓屘姑少操心,有個女兒,以後可能會貼心些吧,她這樣的期待。
赴台後,空間上的隔閡,加上忙著自己的事情,聯絡漸漸的少了;那通訊不便的年代,藉著書信往返,才能了解家鄉的一點事物,及屘姑一家的點滴。
4
在台北購置了房子,入火時,父母親跟屘姑一起過來慶賀,此時屘姑年近五十,衣著樸素,跟任何一位家鄉的中年婦女一般,略顯花白的頭髮,黝黑的臉上有著深刻的皺紋,是歲月雕刻的痕跡;晚些時候,如如也來了,才知道此時的她,已是大二的學生了,在北部一所大學,念著財會科系,母女倆親膩的互動,神似的外貌、神采,仿佛婚前的屘姑。
聊著天,我問屘姑,這次過來台灣,店裡的生意志宏姑丈看著,還是安安和樂樂呢?她笑著說:早收了,小店旁的部隊解編了,阿兵哥也撤光了。現在就擺個攤位賣些早餐,包子饅頭之類的,有時也打著零工的生活著。我猛然想起,之前家鄉解除戰地政務的事,原來一晃眼,也已經這麼多年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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