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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居吾述‧遇見西湖】天空水空心也空,給歲月留點空白

發布日期:
作者: 周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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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是二○○一年六月五日早上九點,本來想先睡一覺的,但躺在酒店的床上卻輾轉難眠,稍稍盹了一下,決定起身外出逛逛。我落腳的友誼宮賓館就位於少年宮的後方(北邊),而賓館的後方則是浙江省政府的所在地,交通十分的方便。出了賓館沒幾步路就來到了少年宮,它的對面則是岳飛的殉難之地:風波亭。我佇立在少年宮之外的十字路口上遲疑了一會,心裡想著究竟要不要過去緬懷這位從小到大心中的民族英雄?最後告訴自己此時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想那些四維八德的空泛情懷」,於是我選擇了往左邊的大馬路走去,路口望去便是鼎鼎大名的斷橋。「斷橋殘雪」乃西湖第一景,雖然這個季節是不可能看得到雪景,但是斷橋之名仍舊令人嚮往。
過了馬路走了約莫一、兩百公尺就到了斷橋的入口,「斷橋殘雪」的石碑就在矗立石拱橋前方的不遠處。這座橋最著名的事蹟(傳說)就是「白娘子巧遇許仙」,展開了中國史上最膾炙人口的「人與妖的跨物種」戀情。根據傳說中所描繪的,兩人就是在這炎炎夏日的午後,一場午後雷陣雨把他們湊成了一對,進而展開了這流傳千古的故事。我走到了斷橋之上,帶了點戲謔的心情想著:真不知道我是否能有如此的奇緣?想著、想著自己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而根據當地人的說法「斷橋不斷情易斷」,情侶最忌諱就是一起步過此橋,不過彼時的我並無此困擾,於是我邁開了步伐登上這座石拱橋。在石碑前停住拿起了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垂柳隨著清風在鏡頭前擺動著,石拱橋、湖面、遠山和天際,儼然是一幅江南水墨畫。
倚著斷橋的石頭欄杆,望著橋下方佈滿荷花的湖面,回想起昨日及前天夜裡的驚魂記,杭州的陽光似乎驅散了我的恐懼。身體懶洋洋而感覺有點空虛,此外精神也放得十分輕鬆,任由腦海裡的想法無所忌憚的放飛。視線移至馬路後方的山巒,一座尖尖的石塔孤冷的站在峰頂。翻開手上的旅遊地圖,原來是「保俶塔」,或許明、後天能登上峰頂俯瞰杭州、一覽西湖全景。石塔的塔尖指向天空,讓杭州的天空顯得有點空曠,不知不覺裡心胸也跟著舒展開來了。面對如此開闊的西湖,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此時大概是這半個月以來最悠閒的時光吧!
過了斷橋,腳下踏著就是唐代時白居易所修築的「白堤」,當然這已經不是當時堤防的舊址,而白堤也是後人為了感念白居易所取的名字。白堤在唐代時稱為「白沙堤」幾經朝代更迭與增建,白堤上共有兩座拱橋,東起斷橋,經過錦帶橋止於「平湖秋月」,而平湖秋月則是成了「孤山」觀湖之處。當地人所說的「西湖三怪」即是:長橋不長、孤山不孤、斷橋不斷。今日我設定的目標即是遊覽至孤山,再經「西泠橋」由北山路返回酒店,估計中午以前可以完成這樣的安排。
在錦帶橋之前有一個沒人坐且臨湖的鋁製長椅子,我便不疾不徐地漫步過去坐下來歇歇腳、翻翻手上昨日在車站購買的杭州旅遊地圖。對照地圖看著西湖對岸的山巒,約略知道對岸本該有一座大名鼎鼎的「雷峰塔」。只是此塔已經毀於日本侵華時的轟炸,所以無緣見到它。只是幻想著雷峰塔被毀時,被鎮壓在塔底的白娘子是否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湖面上湖光閃爍著、兩座島嶼載浮載沉的浮現在眼裡,想必那就是湖心亭和三潭印月吧!「這趟西湖遊記肯定得搭船一訪此一勝景」我心中暗自嘀咕著。忽然高舉旗子的導遊帶著一群人從我身旁走過,他一手拿著大聲公正講解著,於是我也豎起了耳朵聽聽關於西湖的故事。
聽到講解後才知道,原來「孤山」大有來頭,島上名勝古蹟更是不勝枚舉!孤山景色早在唐、宋時就已聞名遐邇,唐代白居易有:「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低」,明代時則有淩雲翰的:「凍木晨聞尾畢浦,孤山景好勝披圖」等佳句。最有名的莫過於曾經在國文課本上聽聞過宋代最有名的隱士,「梅妻鶴子」的林和靖,其墓寢就位於島上,而北邊山麓上的「放鶴亭」就是紀念他的。記得高中時對此人的看法不佳,就覺得他有點做作,那大概只是年輕人的叛逆吧!把梅花當成了妻子、認白鶴為兒女離世獨居,以現代人的說法「隱士」算是有「社恐症」的人,不過能做到真正「隱世」的人絕非常人所能為之。此外,自靖康之禍後宋朝南遷至此,杭州成了「臨安城」開始。南宋理宗和清代康熙皇帝都在此建了行宮,也就是現在的中山公園。聽聞島上有浙江省博物館、西泠印社、文淵閣等,聽得我心中雀喜不已。於是我迫不及待的起身跟在旅行團隊伍的後方,先當個「隱藏版的旁聽客」。不過進入景區時,需要購買一張五元的門票方得入內。
過了錦帶橋隊伍在「平湖秋月」前停了下來。導遊繼續說道:「平湖秋月是西湖十景之首,站在此處可一覽西湖全貌,隨著四季氣象變化萬千、景緻各異,說孤山是一座神奇的山一點也不為過!晴雨煙月,風景各殊。大晴天時,山石樹木、樓閣亭榭,如工筆畫一般,無一筆不顯得真切,風物雄麗中透著清秀之氣。濛濛細雨裡,則像似潑墨寫意,莽莽蒼蒼、空朦的山色中蘊含著幾分神秘。島嶼孤峙於西湖上,其形如黛簇的孤山,挽著裡湖、牽著外湖,四周雲水茫茫,煙波渺渺。湖山一體一韻、濃淡相得。」我想起了那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朝日始出、夕陽沒落皆可於此觀之,亦可見湖水染綠之功,山嵐設色之妙,日聞漁歌嫋繞,夜見輕棹悠悠,我心想當年東坡先生是否就是在此地,寫下這千古名句?
到了浙江博物館門口時我和隊伍分道揚鑣而去,買了張門票進館參訪。或許是非假日又接近午餐時間,所以參訪的旅客寥寥無幾,所以參觀起來更是輕鬆多了。根據介紹本館主要以陶瓷與漆器等為主要收藏品,總共有三層。分別設有陶瓷館、青瓷館、漆器館等展館,一樓主要是展出一些陶器,二樓、三樓主要是瓷器,二樓主要是一些越窯瓷、龍泉瓷等,三樓是明清以後或更加晚期一些的瓷器。而此館後來改名為浙江博物館孤山館區,與旁邊的文淵閣、杭州美術館一起納入浙江博物館的管理,內容則遍及古書畫,其中最著名的莫過於:清乾隆時期的《四庫全書》和黃公望那「半」幅《富春山居圖》。若有幸自訪杭州,肯定要安排較多的時間,仔細參訪此處!也不知過了多久,肚子餓了起來,加上空調讓人覺得有點冷,只好草草結束了本次博物館之旅。
步出了博物館在中山公園外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曬曬太陽再從小背包裡拿出水和事先準備的麵包。喝了點水和啃了幾口麵包,抬頭望了一下,日頭已經爬至頭頂,看看手表顯示十一點三十多分了!不過既然已經來了孤山,未來也不見得有機會再次造訪,所以當下決定吃完麵包再逛一會吧!刻著「孤山」兩個大字的勒石肯定要留張照片,這塊高一點五米的石碑是南宋時留下的楷書石刻,完成拍照之後心中才覺得總算不虛此行。
離博物館門口約五十米處便是「西泠印社」與「中國印學博物館」,坦白說我對於西泠印社毫無所知,也對篆刻藝術沒有特別興趣。不過看到博物館外海報上展示了一枚戰國時期的青銅印章,挑起了我的好奇心。哪怕只是走馬看花般的閒逛,我也願意花個五塊錢門票走進去瞧瞧!進去之後看了關於西泠印社的簡介,才知道這個印社為何被稱為「天下第一社」。這個「文人社團」成立於清代光緒三十年(一九○四),距離我參訪時已經將近百年之久。博物館展出除了金石篆刻之外,書畫藝術也是此一博物館的重要展出品。沒想到我誤打誤撞來到了這一個極具歷史與文藝的展館,內心不由得感到竊喜萬分。歷代的印璽說明了印章伴隨著文字出現的身世,從捺印紋樣到作為憑信器物的演變過程,隨著歷史的變革,璽印在形制、印材、情趣及鑄鑿工藝等方面的不同而呈現的迥異風貌。雖然我對金石學一竅不通,各式各樣印璽,無論年代、造型、字體和材質,這裡囊括我所認知的印璽所有形式,館內的展出確實給了我很大的驚艷之旅。博物館的旁邊則是古色古香的西泠印社,不知是否對外開放,所以只能路過時,往門內瞄它一眼!
沿著博物館外的道路往前走了幾十公尺,拐了個彎就看見眼前的連接大馬路的西泠橋。一看時間已經接近一點,於是決定搭公交車回酒店休息。查了一下手上的旅遊地圖上了81路公車,在車子抵達少年宮站之前,發現公交車有停靠新華書店外。心想那附近應該有些餐館能讓我吃頓午餐,於是最終改變下車地點。一天走下來腿也酸了,好像也好幾天沒能好好坐下來,正正經經的吃頓飯了。今日本來就沒甚麼打算,就放任自己隨興所至吧!本是放空的一天,卻不小心多了許多意外的收穫。或許人生本來就是鬆開手的時候,才能裝得下更多的「意料之外」。「留白」本就是國畫構圖中屬於「畫」本身的一部份,而「人生中的空白」又何嘗不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元素。生命本就需要一些空白,而日子也不必時時填得滿滿的。站在新華書店門口,望著路上人來人往熱鬧的街景,發現自己原來可不必那麼急著填滿自己的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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