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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兵金門戰地初體驗

發布日期:
作者: 莊博文。
點閱率:1,420

五十年前從台灣移防來金門,部隊都要先當一陣子的南雄師,全旅兵力集中住進南甘坑道,等熟悉環境,適應砲擊,壯了膽之後再移防駐地!
文獻上寫南甘坑道有七個橫向坑道出口,一個縱向主坑道連接,總長度3500公尺,面積超過5000坪,而大到居然可以駐軍達一個步兵旅,各連隊有自己的專用出口通道,依規定在正常狀況下,個人或部隊均不得穿越其他連隊的範圍。
南甘坑道陰涼,偶爾還會從岩壁上滴水下來,衣物被褥潮濕,還好是一天然的冷氣房,但到了秋冬,外頭儘管寒冷無比,坑道內還是溫暖如春,只是濕度過低且乾燥,只能不捨的在地上潑些珍貴的水,很快就乾燥了。經常口渴多喝水就得勤跑廁所,還要跑到坑道外小解,在那全島部隊缺水的年代,對缺水的坑道地區來說,我並不了解一旅的部隊的使用水源何來,如何解決並不了解,還是另有水井,只知是由參四派車運水儲存於坑道內,管控的水是伙食飲水優先使用,每天使用水照人頭分配少量,根本不足的,刷牙洗臉外,其他盥洗省省吧,夏天洗澡不曉得幾天才能洗一次,當年的環境和生活條件非常艱苦。
任務需要,和顧及衣物被褥免於潮濕的戰備儲存,參四住在離坑道有一小段距離的獨立地洞式碉堡,通風不潮溼且緊鄰儲存庫房,不必困擾常要曬軍需品,這是前輩駐軍們的智慧。進坑道洽公送公文,到各連核對撥補彈葯,固定莒光日回坑道上課,軍歌練唱比賽,卸載前的行前教育,用餐時間,參加早晚點名(單日的晚餐顧及住坑道外人員炮擊的安全,特准提早打飯回碉堡用餐,晚點名改為由值星官經士官長電話點名掌控,不用外出確保人員安全 )雖然自己駐紮南甘坑道三個月,不住坑道每天業務也忙,較少機會隨部隊活動,記憶中的南甘坑道還是陌生。
參四獨立碉堡有一口出水龜速水質混濁得加明礬,沉澱淨化後才能勉強供七人使用,但有水用算是運氣好的幸運少數人。弟兄們髒衣服沒水得花錢外包送洗,鄰近小店,民房居民非常辛苦不停的洗,而且還要靠老天爺賞臉,常起霧而不下雨出太陽才能分批曬乾,還好軍服耐磨可以用刷子刷,節省了不少體力,手也不必過度使用受傷,但還是看得出上了年紀的老媽媽們,為了如期交衣,再接下一批,經過日積月累的不停過度使用,手還是稍有紅腫凍瘡變形,一般是清洗乾淨,講究的就加價燙得筆挺,當年辛勤的外島金門前線居民,有時得只要能動的就參與,全家老少全體動員天天不停辛苦的加班洗,也相對的增加不少收入,改善生活更存了不少錢累積財富。當時洗衣雖自付費用,但還是要感恩,謝謝金門居民們當年的辛苦幫忙解決難題。
參四駐地鄰近碉堡後方有一空軍防砲部隊獨立排駐守,守幾座砲,分散擔任外島地區主要防空任務,看他們執勤時穿著整齊,每天早中晚三個重點戰備時間得全副武裝,頭戴鋼盔備戰,獨立排天皇帝遠,兵源充足,只要作業順暢,沒甚麼偶突發狀況,沒輪值任務的弟兄,清涼的短褲背心輕鬆地打羽球,彈吉他高歌吹口琴自娛,好不悠閒,聽說他們離島加給高,伙食豐盛,又有足夠的油料,配有自己的車輛可以運補充足的水,在外島陸軍苦哈哈,空軍少爺兵,同樣是當兵,際遇不同生活條件差異更大,但他們役期和陸一特同樣三年,得少一年的自由身,慢一年回到職場(64年時義務役一兵官餉400元,弟兄的觀念相同,總不能苦哈哈的過日子,趕快退伍重返職場賺錢養家,能為父母分擔改善生活 ),年紀相仿加上年輕人的熱情的友善鄰居,白天看我們忙著業務不好打擾,黃昏時會到碉堡串門子以台語閒聊抬槓,找人緣好棋藝精湛的士官長下棋消遣,雖不必拚輸贏,但總得拚比很久分出高下,偶而士官長會故意不露痕跡的失手,滿足他們贏時打敗高手滿臉歡笑,皆大歡喜大家同樂,同是離家遊子,久了熟了互相關懷,加菜時會先預留一些端過來分享,也每天支援兩桶五加侖的水和些許煤油讓我們燒開水飲用,真窩心。但只有短短的相處三個月,我們又移防不能再享他們的照顧,在金門這是一段難得的幸運機緣。
部隊藉離開坑道訓練和利用夜間行軍的路徑,稍微了解陌生的金門的環境和戰備條件,訓練防禦攻擊的演練及注意事項。部隊會輪流到料羅灣搶灘卸載軍需補給,及島上較欠缺的民生用品,當年十萬大軍擠在約只有六萬居民的蕞爾小島,供需不足,各種民生用品需求消耗量,得靠台灣本島大量運補,有時也得看炮擊的情形,為了安全邊搬運邊暫時掩蔽,但顧及天氣海象潮汐,還是得冒著彈著點不近的砲火下豁出去搶運,一人一次得扛50公斤的一袋米,彈藥武器裝備,各種平常食用,及各種肉類水果蔬菜戰備罐頭,扛鋼筋水泥是最硬斗的,走在沙灘到上卡車,如同體能重訓一般,偶有破損常灰頭土臉,扛麵粉變成白面書生,還好油料圓筒可以節省時間滾動搬運及,較輕鬆的是衣服及棉被,最輕鬆的則是搬到當時奇貨可居的衛生紙,民國63年逢世界性的能源危機,物質短缺,甚麼都缺。任務完成後長官會窩心讓大家放鬆一下,只要砲擊不近讓大家原地休息,快速的自費花錢來碗在周圍流動攤位飄來香味的蚵仔麵線,蚵仔煎補充消耗掉的體力,較節省的弟兄就得等回營區去,享受伙房準備的宵夜麵條或麵疙瘩犒賞,體力流失,加上飢腸轆轆幾大鍋常被搶吃光,吃得見底清潔溜溜。至於洗澡擦澡在那用水不足酷暑夏天,是可遇不可求的奢侈,汗水酸味讓大家身上充滿異味仙味(此仙非比仙,是台語的髒垢臭味)只能沾一點點水用毛巾稍作擦拭身體,忍到有機會放假外出時到民房澡堂買水洗個痛快。每兩周分戰備留守和離營休假,弟兄們大都走路到離營區較近的山外,逛街看電影,吃盤冰慰勞自己,豪華些來碗價位高,很有嚼勁味道香濃的刀削牛肉麵,切盤滷味、滷蛋、豆干、花生,花了一兵超過三分之一的官餉打牙祭,荷包大失血,弟兄逛街用度一時興起,有時不皺眉頭,一時滿足了自己,但還是得留下購買日常生活用品,買洗澡水,洗衣服的所需,但飢渴難耐到福利社買飲料解渴時,口袋青黃不接,得精打細算,又不敢要求家裡寄錢支援,畢竟當年每個人的家庭收入大概都相同,在台灣的父母都是省吃儉用的過日子,也少有餘力寄錢,長官也一再叮嚀不要求從台灣寄錢,次數多的輔導長更會暫時保管,還好大都可愛的阿兵哥們會自己好好的適當分配過日子,不要有錢就享受,口袋空空時無法解決而自尋煩惱徒增困擾。在金門要逛其他地方景點,得衡量自己的經濟能力或邀滿四人搭計程車才能成行,幸運的在金門期間隨士官長坐大卡車領取補給糧秣,更新換舊的軍服,汰舊棉被補充衣襪,運補大量需求的油料,加上自己業務的運補彈葯也跑了認識不少地方,不花錢也算遊金門省下了開銷,也能兼顧對前線金門戰地的更進一步的了解,一舉兩得也是業務士的小福利。
剛到金門時,單打雙不打的年代,單號黃昏後要被共炮宣彈打一次,非常震撼,炮擊多了,爆破點較近時,緊張而心驚膽顫,頭頂上越過在附近鏘鐺的清脆聲,彈體不知去向時,更擔心下一發砲彈不曉得何時會接近,初臨戰地,剛開始膽子不大,心理吃足了苦頭,真有世界末日的感覺。
太陽是大公無私地普照大地,夕陽是一天中最美的時光,霞光萬丈,把天空白雲染得紅彤彤,把大地山河映得金燦燦,在台灣夕陽西下自然沉入大海入海,下班休息前會留下美景。彷彿整個世界在那一瞬間都變得金碧輝煌,熱情奔放。來到金門似乎到了不同世界,美景不再,單號傍晚金門的太陽就似乎無情地躲入匪區!或被俘虜控制綁票了,不想大公無私地普照大地,想跟弟兄們作對開開玩笑,單號夜晚又得進入不得安心的夜!受無情單打砲宣彈的威脅,其實只要在老經驗的資深士官,還有三年役期曾經過戰地洗禮老兵的指導下,慢慢學會判斷砲彈方向來源,了解光源彈著點的遠近,引爆地距離地點,儘量不在室外,在堅固的坑道內受到保護,就可不必緊張心慌確保安全,不會自己製造恐懼感,自己嚇自己,寬心安心的過日子,所以才會有先熟悉環境,三個月的制度,調適心理,適應砲擊,壯了膽之後再移防駐地的好辦法,部隊的規畫還真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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