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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文學主體性 ──奠基於總體性與現代性的思考

發布日期:
作者: 黃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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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在明代嘉靖年間,受倭寇禍害無數次,殺戮蹂躝甚慘;明末清初,金門作為明清兩強爭戰的夾縫地帶,明清兩軍爭奪金廈列島,兵燹連年,清朝為了防止內地人民對鄭成功抗清軍隊的支持和聯繫,自順治年間起,就對江南、浙江、福建、廣東沿海居民頒布了幾次「遷海令」,或稱「遷界令」,限令三天內,沿海居民必須遷往大陸內地,金門許多姓氏譜牒記載了在遷界中族人流離失所,家園荒蕪,圖譜無存的史實。明、清兩代,金門島上或因地下水枯竭,或因鼠疫、天花、痢疾等傳染病,導致一波波海外移民潮。民國初年到日據期間,本地百姓逃離、移民到海外達一歷史高峰。面對時間與地理急速變化、政治變遷暨生活衝擊,島民的遺民心態無疑是悽惶不安的,職是,流離動盪成了金門島民揮之不去的一種心靈及整體生命情態。
不管是士人、知識份子或一般市井小民,日漸自我摶摩出某些應對之道,那就是,與其堅持絕對的政治道統,不如堅守文化及宗族的道統,以作為安身立命之道。這就是金門這個島鄉日漸形塑而成的文化內涵底蘊及其精神風貌。所以,流離、動盪、不安、不確定性、游移、衝突……等等,成為金門人的集體潛意識心靈隱衷的內容及其外延,形塑的身分及族群認同機制。而且並不僅止於此,它可能竟成為金門人歷史進程下的一種精神圖騰,藉著這種內在的精神隱衷、情狀,它凝聚、增加了群體的向心力、加強了血緣關係,使整個族群社會起了一種運作和區隔作用。這正是一種具本體論與方法論、歷史論述與實踐整合下的總體性,秉具著創化的辯證性的力量。
時而必須這樣解讀,我們才能逐漸,或說豁然了解金門島民為甚麼這樣近乎耽迷、矜傲、熱中於歷史的回顧?包括對宗族文化的依存及重視。假如說流離、動盪、不安、不確定性、游移……等等既是金門人的歷史總體性實體(對象、因)又是金門人的歷史辯證法,成為主導金門人精神、物質及其實踐的主體及其總體性創化力量,那麼,這份歷史結構竟是具雙重性的,自我逆反、辯證性的。換言之,動盪、流離、不安、不確定性、游移……,另一端就是安土重遷、封閉、確定……等等。黑格爾《精神現象學》裡不也揭櫫「實體即主體」的概念?實體(對象)具能動性的時候,就成為了主體。西方的主體觀念雖很模稜,但作為一種「同一性」和「身分」認同,是肯定的。而金門人的精神結構的實體,在能動性的辯證過程中,卻又出現了自我否定的一面,而這又和現代性自我逆反的特性相匯流了。
把現代性的兩面性、自我逆反的本質,講得最具意象的是《惡之華》的作者波特萊爾,他說現代性具一面是永恆的臉孔,另一面是瞬間、剎那。一切都是逆反的。現代性不可或免的自我逆反特質,講得最驚悚的,或是霍克海默和阿多諾合寫的《啟蒙辯證法》,他們認為現代性的本質是不斷的翻新,不斷的進步,腳步是停不下來的,它一路往前,橫掃前面阻擋的一切障礙,直到竟然把自己也消滅為止。這就是現代性本身隱含的自我逆反特質及其辯證法則,而這是緣於現代性的啟蒙理性裡的進步觀念。
現代性的雙面性格,既是理性精神辯證下的質變及其命運,又是思想與社會結合的產物。金門人一方面流離、動盪、不安、不確定性、游移、衝撞、進取……,另一端就是安土重遷、封閉、確定、保守……等等。這種特質,從阿多諾的啟蒙辯證法、波特萊爾的現代的兩張面孔、盧卡奇歷史辯證法的總體性、黑格爾的絕對精神辯證法,韋伯認為現代性既能以理性祛魅,卻不可避免將喪失意義與自由……等等,都可一一窺透出來。
尼采在《善惡的彼岸》書〈民族與國家〉這一章裡,提到德國人的一個特徵,他說:「『德國人是怎麼樣的人?』」(或譯翻成『甚麼是德意志?』)這一個叩問,在他們心中永不消失。」一八七八年,德國音樂家華格納在《拜羅伊特月刊》上發表了一篇文章〈甚麼是德意志?〉他認為德意志精神就是以德意志的方式保存、並發揚了非德意志的價值。德國民族結合了兩種相異的特質:本地的/歐洲的;家鄉的/世界的。這種弔詭、矛盾,可以用哲學家黑格爾一個難以翻譯的概念來形容:「Aufhebung」,中文翻譯成揚棄、提升、保存、取消、結束等等。黑格爾對這個字詞的思考理路是迂迴的:事務被揚棄、否決,但昇華、蛻變為到另外的存在領域。其實,黑格爾不如直接以現代性有其自我否定的特點,來作結語。現代的金門性或金門的現代性窺探眼光下,金門人的歷史總體性主體:流離、動盪,和安土重遷,也出現上述的弔詭及矛盾,或是某種一體的兩面。時間的斷裂和時間的綿延,也是一體的兩面。心靈及存在或即不能只停駐於一隅,卻是游移在兩端,即使充滿了看似矛盾的弔詭,這就是金門人總體性的歷史辯證法和精神實體。
金門的歷史哲學、人生觀、引申的精神本質及其風貌,約莫如此,而金門文學正是這過程的總體性因果互具的產物。再強調一遍,金門人一方面動盪、流離、不安、不確定性、游移、衝撞……,另一端安土重遷、封閉、確定、保守……等等特具的雙重性本質,後者形塑成保守、守成的大陸性格,在文學上,表現在鄉土派文學;前者發展成進取的海洋性格,表現在現代派文學。
接下來,我們把金門文學依時序簡單歸納成兩大區塊:一是古典文學,二是現代文學。
古典文學兩位最有名的文人,一位是入明史的竟陵派詩人蔡復一,晚近蔡振念教授校註了蔡復一的詩《遯菴詩集》,書中提到蔡復一《遯菴全集》十八卷,其中詩佔了十卷,其一千二百首詩作,提到金門故鄉的共三首。第一、二首寫茶事,寫家鄉景物,第三首寫明、清的廣寧之戰,他在回金門家鄉這段期間聽到明朝軍隊兵敗的訊息。
另一位是被葉石濤《臺灣文學史綱》列為臺灣文學中鄉土文學先驅的盧若騰,他著有《留庵詩文集》二十六卷、《島噫集》一卷等等。上面舉證的這兩位金門詩人──蔡復一和盧若騰,都生逢亂世,也都榮膺兵部尚書之銜。
現代文學一般是從五四運動白話文學開始算起,在金門二十年代左右的《塔峰雜誌》、《顯影月刊》曾有少許文學作品,但尚未成氣候。直到國軍撤守島上,金門軍旅作家在五、六十年代帶來大量反共大兵文學及懷鄉文學作品,如公孫嬿、洛夫、商禽、阮囊、一夫(趙玉明)、朱西甯、魯蛟、大荒、沙牧、菩提、管管、丁文智、謝輝煌、陳文慶、明秋水、文曉村、葉珊、林佛兒、張……等各名家,也自此啟蒙了日後的金門現代文學。
金門現代文學的另一支脈是和金門軍旅文學同一時期或更早些的海外僑鄉文學。主要的文學作家是東南亞(南洋)的黃東平、李金昌、莎萍、方然、芊華、東瑞、寒川、翁華璧、洪絲絲、黃美芬,還有美國的張讓和吳玲瑤……等人。
到了七十年代以後,金門本土在地作家逐漸崛起,又分為兩個支派,一是鄉土文學,如洪乾祐、陳長慶、林媽肴、楊樹清、牧羊女等;一是現代派文學,如張讓、許水富、黃克全、洪進業(洪騂)、吳鈞堯等人。另有橫跨鄉土與現代的蔡振念、張國治。
考諸金門的古典文學和現代文學,其現代性的精神及其歷史總體性辯證過程,同樣可以歸結為呈動盪流離意識,及其逆反一面的雙重表現。我們在蔡復一和盧若騰各自的詩文中,都可管窺其動盪流離和安土重遷兩種互逆身心主體及其表現。只是不妨說古典文學的蔡復一和盧若騰,兩人較偏於流離、騷動不安;現代文學中,鄉土文學如陳長慶、林媽肴都偏於靜態、永恆的表現,而現代派的張讓、黃克全、許水富則偏向了動態、瞬刻、破碎的那一方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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