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老子》的那一年夏天
那一年,看著《梨泰院》韓劇,台灣《刻在你心底的名字》電影上映。那一年,《鬼滅之刃》劇場版超越了《神隱少女》,登上日本影史票房第一,而受歡迎的《航海王》長壽漫畫,也宣布將由尾田榮一郎作者監製,拍攝真人版影集。
那一年,我在課堂上聽著學生們青春洋溢唱著抖音神曲〈芒種〉,「金曲獎」的歌王由吳青峰奪得。那一年,美國總統大選,拜登贏了川普,當選第46任美國總統,台灣的韓國瑜輸了總統選舉,也被罷免了市長。那一年,新冠肺炎全球肆虐、疫情嚴峻,台灣公告了「口罩實名制」措施,「通姦罪」也因違憲遭受廢除,走入了歷史。
那一年,是二○二○年,也是那一年,赫赫炎炎、暑氣薰蒸的某一天,我遇見了《老子》……。
邂逅,是在那條最長書街的中山地下書街的誠品內,已經忘了那次因為何事北上?卻清楚記得第一次踏進那裏,彷彿突然間闖入,卻又意外驚喜的記憶。有別以往誠品書店給人的設計印象與風格,透明的櫥窗、整面靠牆延伸的書櫃、拱形門廊連接穿越、耀眼明亮的色系構建、打造街道、騎樓的獨立店鋪的氛圍,兼具美感與功能性,點亮了隱密其中、實則蘊藏豐富的中山地下街;也提供了人們一個清新、溫暖的角落。更讓當時急於驅熱避暑的我樂得浸泡書中,偷了一會悠靜、不受打擾的午后片刻,短暫抽離現實,擁有了屬於自己品味文字的美好時光……。
逛書店,其實一直是年輕時很常做,很愛做的事,但隨著網路書店普及,上實體店面的機會變少了,心裏總感覺缺了點什麼。喜歡也享受跟紙本接觸,那種手實際翻閱著書的感覺。曾經在圖書館工作過,有位同事說她喜聞書所散發出的香味,新書跟舊書遠遠不同。也有人專愛摸書紙質,判斷書本的用紙高級與粗糙。或不准書內劃記,只為保持書本乾乾淨淨,不允書頁摺角,只為維持書本平平整整。有些人書純粹供給自己讀,不願轉借他人。有些人購買書套避免書本的磨損、髒汙或褪色,但書籍有時仍逃不掉黃化、書蝨與霉班……我對書並無特別的癖好、要求,只是堅守要閱讀紙本文字,延襲著最初始的習慣;如同現在仍執著看報紙一樣,拒絕電子報,甚至流行的電子閱讀器很方便,也都還不肯嘗試接受。總是藉書名、憑感覺、挑選想看的書;也常由名人推薦書單或參考暢銷書排行榜購買書籍。那天便隨意的翻起羅大倫博士所著,《人生有點難,老子幫你變簡單》。
翻開作者序頁前,「夫唯弗居,是以弗去。」八個字映入眼簾,後來才知道其意思,也無意中在日後的教學上猛然悟得那竟是老子的思想精髓!而作者身為一名中醫師,敘述了他為何要講《道德經》?以及研讀《道德經》的好處與優點。我也從對《道德經》一無所知的陌生,接觸第一章「道,可道」開始:「道,可道也,非恆道也;名,可名也,非恆名也。」作者對原典的註釋,簡單淺顯,並引用生活上的經歷與故事讓讀者、初入門者更能融會貫通、加以暸解。第一章就讓我停留文字上很久、返覆回看,細細的思量老子的語言意涵與風采……捨不得跳下一頁,由衷欣賞的讚嘆起老子的智慧,更有相見恨晚的心情。對於這麼一部中華文化的傳奇經典,我竟然這麼晚才認識,但也幸好我發現了!或者相遇地剛剛好,年齡正適當,人生正逢時……。
之後在《老子》(道德經)的章句:「道沖,而用之弗盈也。」「鑿戶牖,當其無,有室之用也。」「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靜勝躁,寒勝熱。清靜為天下正。」「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渡過那個讓人窒息,外出須戴口罩護臉、或帶上陽傘、帽子、防曬衣護體才有安全感出門的酷暑,躲在家的我得以絕息交遊;自得其樂在書中左擁黃金屋,右抱顏如玉,無以倫比的竊喜……。五千餘言的《老子》就那樣陪伴我渡過那個動也懶得動的盛夏;後更陸續的看了王邦雄、傅佩榮、南懷瑾、周春才、蔣勳不同作者解讀《老子》的版本、漫畫,有聲書……徜徉在《老子》其廣博精微、極致玄妙的哲學天籟中。只是總愚鈍、總無精熟、總不求慧解罷了!
從小受儒家思想教育長大,從未否認其強調的理論觀點、注重的思想核心、卻也一直到年紀稍長才接觸道家其獨特的宇宙觀、世界觀、科學觀、生命觀,價值觀……是《老子》讓我開了眼界。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我們總能在不同主張的看法、做法中尋找答案、求得驗證;進而釋懷人生中的許多疑惑。而曾經也有可以分享讀書喜悅跟心得的朋友,因為同讀《老子》,在那些的無為而治、道與德、聖與王、為學日益為道日損、五音五色五味令人耳聾目盲口爽、治大國若烹小鮮中……相互共鳴感動、砥礪切磋、學習成長。當下以為得一知己,夫復何求?只是曾經相信緣分,但我更相信因果,人跟人相遇,應該都是前世欠下的債,今生才能夠相識;債還完結清後,友誼也就結束了!
而我與《老子》的相遇,究竟是因為自己所學不足,太貧乏?還是因為二○二○年根本就是災禍連連的一年,遇見《老子》的那一年夏天,只是讓我可以稍稍喘口氣、身心安頓、粉飾一下太平;在黑暗混亂中保有一絲絲的光亮,叫人可以振作、存著希望,好好渡過那個不平靜的二○二○年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