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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解

發布日期:
作者: 楊文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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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
我把瑜珈墊從袋子裡抽出來,再次看見社區鄰居家大女孩的姓名貼,從腳底板有一股涼意慢慢地竄上來,默默的把姓名貼撕掉放到教室裡的垃圾桶,連續深呼吸,讓自己儘快進入上課的狀態。下課回到家,和家人談起這是第二次了,究竟祂想傳遞甚麼訊息呢?隨著家裡媽媽反覆病痛住院療養,一直到後事圓滿,才又想起這件玄妙的事,同事們聽著我述說自己思考許久卻無解的答案,要我快去聯繫家人,因為如果沒有處理好,也許姓名貼會再次出現。
因為自己只有一個孩子,怕她孤單也怕她不懂得與同齡的人互動,周末假日在社區旁的遊樂園玩耍時,都會邀約社區鄰居年齡相仿的孩子,每家的媽媽都好開心出借小孩,還有孩子直接喊我「公園媽媽」,隨著孩子們漸漸長大,課業也繁重了,幾乎就不再相約一起盪鞦韆、溜滑梯了。
其中一位小女孩活潑開朗,一路從小看到大,見面永遠笑臉迎人,親切問候近況。前兩年的暮春,傍晚下班在搭電梯時相遇,笑盈盈地問起我家大女孩目前的學習狀況,還喊著學習要加油,當下回家還和家人提起,這孩子將來在職場上一定受歡迎,因為人際關係的營造上,真的做得非常的好。
隔兩日,退休人士默默地說起社區發生一件大事,要我聽了別驚慌,模稜兩可的答案與說法,都在說著這個開朗的大女孩離開了。默默的觀察了幾天,發現她許多用過的書籍出現在社區的資源回收處,我真的沒有勇氣去問大女孩的媽媽,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去年農曆六月中旬,第一次看見我的瑜珈墊出現祂的姓名貼,也很快在社區中庭看見神情哀傷的媽媽,我默默地來到身邊,說著我應該有接收到一些訊息,可能是要知會家人,也許需要為即將到來的農曆七月,做一些功德的迴向,獲得應允的眼神之後,我點頭致意就離開現場,因為不懂也不會說安慰的話語,更怕自己多說兩句也會傷心淚流。
沒想到,不到一年的時間,姓名貼再次出現在我的瑜珈墊袋子上,因為母親驟逝的悲傷,讓我好些日子過得很混沌,搜尋記憶中的聯繫方式,也完全搜尋不到聯繫的電話號碼和稱謂,只能在心裡想著,我這次一定要好好地說清楚講明白,千萬不能再以做功德迴向來一句話帶過。信念夠大力量也就夠強,同住一個社區,三、五個月見不到一次面是很正常的,我真的在發願後的隔兩日,在社區旁的十字路口不期而遇。
這回,我說明著姓名貼已出現兩次,駑鈍如我,不懂需要傳遞的訊息為何?大女孩的媽媽當下很沉靜地說起椎心刺骨的痛,從小教導孩子要愛自己,唯獨沒有教會如何面對愛情,孩子放不下感情就放手摯愛的家人,也說著周圍的人知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慟,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陪伴,所以女兒應該是希望有人多找自己媽媽聊天,所以才會用姓名貼來提醒,虔誠佛教徒的她相信孩子去了很好的地方,因為都有入夢來致謝。
我突然想起某位知名作家的「媽媽和大同電鍋」,孩子離開後,媽媽不知道如何煮飯了。我想著兩個提早離席的弟弟和妹妹,當年媽媽是如何承受這樣的打擊和苦楚,一個做母親的痛,應該只有閉上眼睛才能放下。
眼角微微泛著淚光,在述說著自己無法面對的事實後,也說起孩子走後的一段期間,突然接到十多年前在幼兒園教過的學生來電求助,徘徊在人生十字路口,找不到目標和方向,快要窒息的感覺時刻圍繞著,這位學生在與幼兒園老師的她深談後,家長也放下對孩子學歷的執著,多次深入懇談後,師生的感情此刻仿如母女,見到一個孩子因為自己的開導,眼睛重新綻放光彩,讓她感受到自己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傷中,這個世界一定還有一些需要她去做的事情。她也說起原來對孩子的提早離席無法承受,在知道姓名貼的事情後,開始謝謝孩子在另一個世界,還是心心念念希望媽媽過得好,能有更多人的關心與陪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的她,微笑著說:「謝謝讓我知道姓名貼這件事,知道孩子真的很愛我,現在的我會開始學著和自己和解,從此以後再也不會說自己不是一個好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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