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文字/詩這麼有趣 ──聽林世仁老師演講有感
一、期待與文字的約會
大抵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不是一蹴可幾的!
原本就很想帶學生參加十月一日學校為學生們所辦的「與作家有約」活動,這次請的是著作像樹一樣高大的林世仁老師,但當玉蘭老師宣布為學生安排的兩檔時間,我們班卻都早有學校安排的活動,我彷彿聽到野火燎原的聲音,不,是世仁老師的書都在哭泣啊!
直到遇見山陀兒,沒錯,就是那可愛的,有著童話般名字的山陀兒颱風。竟讓我的願望有了實現的可能!
雖然那時電視上播著台灣某些縣市已經風雨交加,甚至已達停班停課標準。但那幾日的金門無風無雨,我還記得那個星期一早上金門仍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我們班如期參加由金門國家公園舉辦的戶外教學,而又因為班上有兩個學生去游泳比賽,有一個早點比賽完,中途要回來與我們會合,所以在水頭金水國小旁,我一邊看顧二十多個學生,一邊顧著電話,沒想到在群組中先遇到玉蘭老師的訊息:「因為台灣風強雨大,飛機停飛,明後天林世仁老師的演講要延期。」我卻看到了喜悅,感覺秋風正熱情親吻我的臉龐,我興奮得差點跳上雲端……第一次這麼喜歡颱風,不是因為可能會放颱風假,而是,延期之後,我可以帶著學生們去聽演講,不管之後學校可能會安排什麼其他的活動,反正這一次我先報了,學校若有活動,我就比較有權利不參加後來硬性規定要參加的活動了。
而且更幸運的是原本可以十班參加的講座,原先就剛好只報了九班,也許那一班是冥冥中為我們班預留的吧,反正一切就是這麼因緣巧合,也或許上天聽到我內心強大的呼喚,能夠帶學生見見課本上的作家,聽聽這位想像力豐富如海的作者演講,對島嶼的孩子來講,真的是很難得的經驗啊,除了感恩,還是感恩,所以後來決定要記些筆記、寫點心得與未能聽演講的朋友分享。
玉蘭老師很用心,她也在世仁老師的演講延期之後,馬上搶到階梯教室,因為原本視聽教室位置沒有那麼多,有的學生是要坐在地板上聽的,而換到階梯教室,每位學生就可以舒服坐在沙發椅上聽講了。而在期初時,除了學校圖書,她也到各鄉鎮圖書館借了上百本林世仁老師的書籍讓參與班級的學生閱讀,當然學習單也是必須的〈玉蘭老師竟做了三分)。但因為班上原本是無法參加的,所以期初書籍當然也沒辦法借看,但在得知班上可以參加後,她就拿了學校三十冊世仁老師寫的不同的書放班上,讓學生輪流閱讀──其他各鄉鎮的圖書也剛好到期要歸還了。也恰巧,當初她問我「觸覺詩」學習單要不要給班上學生書寫時──雖然那時班上無法參與聽講──我看了一下,設計得很好,我二話不說地應允。也就因為這起心動念,當老師演講時,後面花花綠綠的布置上,也有我們班學生優秀的作品了。
從九月底到十月二十二日,雖然學校雜事很多,學生問題也沒少過,但因為有了對林世仁老師演講的期盼,日子感覺過得比較容易的。
二、作家與坐家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一進階梯教室,就看見林世仁老師認真的在簽書,因為有一份學習單:「給作家的一封信」競賽得獎的獎品是世仁老師的書。真是最棒的鼓勵。等他一站起來,就可瞧見他瘦高的身材,T恤加上寬鬆的白襯衫及藍色牛仔褲更顯自在。他的演講輕鬆幽默、配合童詩所唸出的高低快慢輕重緩急語調,及認真的肢體表演,讓學生聽得哈哈大笑,他也不斷拋出問題問學生,整場快走,親自把麥克風遞到學生面前,和學生互動得相當熱絡。每當學生有一個天馬行空或不怎麼出色的答案,他也不吝給予稱讚,讓學生學了知識又動了腦,真是一場精采的演講。
世仁老師首先介紹他的職業是作家,但他不用「作家」兩字,而是用「坐家」,就是坐在家裡。一早起來爬上三樓坐著,就是上班了。不用忍受開車乏味,塞車之苦,真好。投影幕上展現出三張他的書房照,從面對牆壁,書籍及黑膠唱片佔滿身旁的狹隘書房,但他不為所苦,反倒說面對牆壁可以把一切事務拋到身後專心寫作,到整面牆都是排列整齊的黑膠唱片的寬大夢幻實木桌,桌前還擺了盆高挺漂亮的蘭花,讓人對「坐家」的想像昇華到聞得到芬芳,聽得到美妙音樂的境界。
接著老師展示了元代畫家趙孟頫的〈三聖圖〉,當然不是跟我們介紹孔子、顏回、曾參的。當老師問說認不認識畫中人物時?很棒的是湖小的孩子們認得孔子,知道孔子的弟子將他的話寫成《論語》一書,他說在台灣很多學校學生不認識孔子,不知道《論語》。我莞爾一笑,應該帶老師看看湖小的至聖廣場,真的有尊謙恭作揖、配劍的孔子像,學生們都習慣稱孔子為孔子爺爺,教師節時也會祝他生日快樂,尊師重道就在生活裡,這裡真是學習的好環境啊。
老師再把圖畫細節放大,仔細一瞧,原來這幅畫的線條是由《論語》的文字組成,大家驚呼連連。我想老師是要跟學生們分享中國文字的結構跟趣味性,最重要的是帶出他的圖象詩。
三、邀請你進入文字的魔鏡中
其實林老師著作非常豐富,有六十多本,目前仍是筆耕不輟,除了童詩,還有童話,但因為時間有限,世仁老師主要分享〈文字森林海〉這本詩作中的詩,他順便介紹扉頁,蝴蝶頁,說著就用食指和拇指夾著書背,輕輕用手上下甩了甩問學生說有沒有像蝴蝶在飛?果然真的有好幾隻蝴蝶翩翩飛了出來,開玩笑的,但這樣講解,我想學生一輩子都忘不了。
他講到〈文字森林海〉編排的原因,這本書很特別(其實他很多本書都很特別,很有想像力與創意,詞藻也優美),是雙封面。而且標題有橫有直。書背右邊封面是「向右踩進詩海」,寫的是橫排詩;書背左邊封面是「左邊有座文字森林」,寫的是直排詩。為什麼連書名都有橫有直?其實從封面就開始有詩意了:「向右踩進詩海」,橫排就像海的橫列波紋,所以可以想見「左邊有座文字森林」,直排的文字就像高聳的樹木。
老師介紹的第一首詩是〈邀請〉,感覺就順勢邀請我們進入詩的世界,而螞蟻邀請長頸鹿聞花香。從一首詩的排列組合清楚讓學生體會詩的格式及圖象詩的產生過程。老師先問學生這首詩是直排好還是橫排好?再利用字的大小粗細,讓學生看到長頸鹿真的彎下脖子,趴下來,貼平地面,「開心的/聞著/草地上/一朵/盛開/的/花」,我突然想到「盛開」兩字放大會不會比較好?
〈實話〉一詩也是利用字體的大小粗細效果,讓學生感受到表面話與內心話的差別。「我怎麼會討厭你呢?/我從來不說謊!/你那天不能來真是遺憾。/改天我們務必好好聚聚,不見不散!」老師先請大家念一遍,第二遍只要念粗體大字。很多學生就邊念邊笑了。這還不夠,第三遍請全部男生念完第一句,然後女生念第一句的粗大字,如是接續下去,就變成「我怎麼會討厭你呢?(討厭)/我從來不說謊!(說謊)/你那天不能來真是遺憾。(不遺憾)/改天我們務必好好聚聚,不見不散!(務必不見)」然後第四遍讓男女生念的順序交換,男生所念的「實話」更大聲,可以想見,念完就是哄堂大笑。這首詩用粗體放大字不言而喻把題目彰顯出來,更讓學生用大聲朗誦的方式把「實話」說/喊了出來,感覺「實話」已經憋在心底很久了,趣味十足。
〈有話待會兒再說〉也是很有視覺效果的一首詩:「你怎/麼能/怪我/不聽/你說/話呢/我/正在/下/樓梯耶」將詩從左上到右下一或兩字慢慢排下來,就像階梯一樣,讓你念詩時,視角也從左上到右下慢慢移動下來,就像眼睛也在下樓梯一樣。老師問說:「如果這是白雲做的樓梯,會是誰走下來呢?」「如果這是花朵做的樓梯,又會是誰走下來呢?」是神仙?是蜜蜂?是蝴蝶?……想像力無窮無盡,老師後來展現的圖畫是小紅帽走下來了,而陰暗樓梯下躲藏著的黑色四腳動物,不知是不是邪惡的大野狼,會一撲而上的吃掉他?或是他豢養的溫暖大黑狗,會一撲而上不停舔著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