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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走來

發布日期:
作者: 劉紡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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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像似黑暗的古井,是那般的無波而變化莫測。
  北風宛如駕馭著千軍萬馬,急速的呼嘯而過,橫行霸道的闖入村子後,路過了老樹的枝葉旁,老樹受到驚嚇,便直抖動著樹幹,然後又紛紛彎下腰來,不停的發出吱嚓吱嚓的作響,有些脆弱的枝葉,因禁不起考驗,便悄然的斷落,最後,連葉也凋零。
  黃昏時,村子裡十分的寧靜,彎曲的羊腸小徑上,可見到孤獨的獨居老人阿琪阿嬤,佝僂著背,吃力的拄著粗木拐杖,步履蹣跚的散步在寒風中,緩步的邁向她家的農舍—「映霞居」前進。
  村子裡村民對她的所知,都是從村長那兒口耳相傳出來的,但大家都只知道阿琪阿嬤,不是本地人,是這兒新搬來的住戶。至於為什麼阿琪阿嬤,要千里迢迢從北部的舊居,搬來東部偏鄉生活呢?一直以來她為什麼又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呢?那就沒人知曉了。
  村長是因為她剛搬來,村子裡每年度要發放重陽節禮金,才會同老人長照關懷中心的社工,一起去探訪,這才對她略為瞭解一二。
  阿琪阿嬤,對鄰居一直保時著緘默,不願意別人問起她的過去,她家的窗子,總是被厚實實的窗簾給覆蓋著,深怕別人一眼看穿她平時的起居生活,但,每當北風狂灌入村子裡時,便一個不小心的吹翻了窗簾,那時就可以隱隱隱約約的看見阿琪阿嬤家的陳設,屋內僅有幾幅油畫作品和一些像似她年輕時拍的巨幅沙龍照,餐桌上,則放著一只透明的玻璃罐子,供養著她家園子裡被北風吹過時,凋零的花朵,偶爾還可以微弱的聽到她放著鋼琴演奏曲,有時又只能聽到她沙啞的嗓音,一直哼唱著老歌。
  隨著時光荏苒,歲月靜好,往事依稀,韶華空明,阿琪阿嬤來偏鄉居住,也有好一段日子了。但她卻一直魂犖夢牽著故里,她似乎因行動遲緩而無法再返回故鄉了。
  她的人生故事,就像似在偏鄉之中,一只深而不可測的老古井一般,讓人十分的好奇,想去探索。
  直到在「偏鄉獨居老人調查訪視」之中,社工問起了阿琪阿嬤的過往時,她才娓娓道來,她的人生經歷。
  她的母親因家貧,是被繼父賣去了歌舞戲班裡,不久之後,便成了戲班裡的一名最年輕美麗的明角。至於她的父親,只能從母親口中得知,是常常來替她母親捧場的一名有家室的觀眾,她的母親不願意被納為妾室,但一直很依戀著父親,父親也離不開母親,所以後來便產下了阿琪阿嬤,她的母親就變成了未婚媽媽,她的父親因為一直在正室的逼供之下,要求維持原本家庭的和諧,最後只好被迫選擇了離開了她們母女,從此杳無音訊。
  所以阿琪阿嬤從小到大,就沒有見過父親。她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跟著戲班子,走遍大江南北,戲班子裡的團員,都很寵愛著她,阿琪阿嬤就在這種環境之下,耳濡目染的學會了一些地方戲曲的唱腔和唱曲。
  長大後,由於她的嗓音獨特,加上在戲班裡的歌舞老師傅教導之下,她後來在北部城市歌廳裡,成為紅牌的駐唱歌手,她也曾經出國參加過歌唱比賽,時常拿到冠軍。
  記不起是曾幾何時?她卻愛上了繪畫,漸漸地不那麼愛再唱歌了,每當閒暇之餘,她便開始學習油畫和素描,所以大家以前在她家窗子外,偶爾瞄見她家牆上有一些巨幅的素描畫像,那便是阿琪阿嬤的作品。
  大夥兒這才知道,原來阿琪阿嬤是一位熱愛藝術的藝術家呀!
  不僅如此,她後來還去國外研讀了藝術學院,回國後在各大藝術中心任教,她一生貢獻於藝術,在她教導的學生當中,有些還是現今知名的畫家或演唱家,她這一生應該算是已經桃李滿天下了。
  至於她為什麼會搬來這個村子居住呢?為什麼又老唱著思念故鄉的歌曲呢?因為剛退休時,她四處的旅遊,來到東部時,她覺得東部很多的偏鄉,風景都十分的秀麗,環境也十分的清幽,更是創作靈感的來源,於是她便決定搬來這裡暫時居住,沒想到這麼一住,便是幾十年過去了,而她因步履蹣跚,無法長途跋涉山路,也就再也回不去北部的故鄉,而引發她的思鄉情。
  在東部偏鄉居住的這段時間,阿琪阿嬤,在她家農舍的院子裡種植了許多蔬菜,供自己食用,也種植了許多五顏六色的花卉和一些落羽松,每年到了季節變換時,她家的農舍就是村子裡自然景色最優美的地方。
  隨著時光逝去,今年的冬北季風又在村子的外灘打轉兒,就在午夜夢迴時,北風又吹翻了窗簾,還毫不客氣的鑽進了屋內,陣陣酷寒常常令人直打哆嗦,我伸著懶腰,慵懶的揉搓著充滿睡意的眼睛,遠望著阿琪阿嬤家的牆外,那一輪明月,依舊如往昔般緩緩地步入烏雲裡,那若隱若現的月光,也依然映入眼眸,耳邊似乎又不停的迴旋起阿琪阿嬤,平日哼唱的片斷而不成句的歌聲:「……今夜你是我永遠的鄉愁,明月依舊,容顏依舊……」。
  這些年來,一路走來,阿琪阿嬤的人生,無論是走得多麼的流離顛沛或是平順無阻,如今她的人生已經謝幕了。
  大家最後按照她的遺言,替她選擇在村子後面的山坡上,替她花葬,然後,村長帶著全體的村民向她的遺照深深一鞠躬,她便圓滿的告別了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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