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一個人獨自坐在尚義機場的候機室,聽著音樂,閉目養神。「學長你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一跳,睜開眼,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婦人就站在面前,沒等婦人自我介紹,我立即回應:「好久不見」。看我的表情她知道我記得她,不用再多說,我的臉應該有點紅,有些不好意思。
國中畢業那年,考完高中,沒事做,常回學校打球,順便幫英文老師改改作業,偶而也去幫忙監考。拿著考卷走進教室,立刻引來一堆女生嘰嘰喳喳。我也算有點名氣,很多人認識我這個學長,平常只會從窗戶外面偷看,今天居然登堂入室假裝老師出現在講台上,我一聲「考試」壓下即將暴發的吵鬧。
幫老師監考已駕輕就熟,但每次來這女生班還是有些靦腆,有點不自在。我走下講台,來到一位學妹旁,偷瞄一眼考卷,真是不行,太多錯誤,我用手指了一下答案,這算是公然作弊,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其實早已被後面的同學看在眼裡,對這位學長的居心不良她們清楚得很,沒少過八卦。
金門只有一所綜合高中,有高職部,顯然學妹很不會唸書,連高職科都沒考上,畢業後就去台灣就業,幾乎沒再見面,沒有消息,我的「青青子衿」沒有下集。大學時有一年回家過年,回台灣的船上再度相逢,我獨自一人在甲板上吹風,她偷偷地幫我買了一個熱便當,因為跟家人在一起,沒能與之敘舊。船靠港後,大家急著搭車回工作崗位,當時有野雞車遊覽車會來金門同鄉會載客,給錢就上車,我們上了同一台車,她弟弟與我同坐,我是百般不願意,路途遙遠,回台北的路要坐很久,或許可以換個位子。我終究沒有等到機會,當時若坐在一起,會不會就在一起了,想太多了。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沒有留下聯絡方式,台北一別竟是四十年。「立榮飛台北的客人請準備登機」,手裡拿著手機,心裡想著要不要跟她加個line,開不了口,早已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還想怎樣,我飛台北,她飛高雄,有緣的話會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