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輕拂眾生相
春分早過,穀雨將至。仲春轉眼即逝,暮春輕輕敲門,夏季已悄然佇立門前。歲月流轉,如風掠過指尖,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母親總愛偷看我的日記,雖然少不了被她數落,卻從不張揚。那是一種安靜的介入,她只是想多了解我一些。而老公主則不同,她珍藏著兒子的日記,刻意放在醒目的地方,像一座無聲的紀念碑。那裡記錄著幾位無緣媳婦的事蹟,彷彿是一場未曾落幕的舊夢。夢裡的人早已散場,唯獨她,還坐在觀眾席,不肯離去,偶爾還拉我一起觀影。
曾聽某位房東說,她每逢媳婦外出,便潛入房間翻找行李,只因對方是外配,疑心重重,逢人便說她偷拿家中物品回鄉。這等行徑,著實令人無語。若說那也是一種角色扮演,那她演的,不是婆婆,而是警探。
老公主初次來訪,我們一家如臨大敵,把經書擺滿各處,連抽屜裡也不放過,彷彿貼符驅邪。事後想來,那對她似乎毫無作用,倒是我們,似乎突破了某層境界,從「媳婦」這個角色,升級為「驅魔者」。
若她兒子請我帶她出門走走,我倒不介意帶她到後方的羽化館或殯葬一條街參觀參觀。那裡環境優美,靜謐悠然,正好適合沉澱心緒。說到夜總會,在後山就有,雖是每日必經之路,卻沒有宋詞裡「路轉溪橋忽見」的詩意,倒多了幾分現實的滄桑。是了,就是詩裡的邙山,那不是驚喜的風景,而是歲月的鏡像。
仲清心理師像極了三叔公,路上阿媽被他吸引也不奇怪。只求千萬不要對上眼,否則,感覺就像《地海巫師》中,格得被黑影追逐般詭異。
我們面對自己,要學會包容。不論光明或陰暗,都是完整的「我」。但若窺探他人內心太深,迎來的,可能不是理解,而是一記揮來的拳頭。
仲清老師總是感性如光,吸引著老年人,如同心靈界的光禹。直播間成了我們的幸福園地,在歡笑與傾聽中相遇、交談,偶爾也能嗅到空氣中淡淡的台灣百合香,甜美而迷人,如少女的氣息,令人沉醉。
午後,校園忽地熱鬧起來,四所學校的國文老師齊聚本校研習。整個校園車停滿滿,我站在樓下櫃台,看著他們魚貫而入。當宋怡慧老師走進來時,我幾乎一眼就認出她,卻又不太敢相信。直到聽到主持人介紹,方知直覺無誤。
怡慧老師纖瘦高(身兆),天然渾成的美顏,不必濾鏡,自帶光芒。她說自己是個文靜女子,但一站上講台或在鏡頭前,她便成了書本的代言人,總想把所有好看的書推介給大眾。
她的主場從不冷場。即使我身在樓下,也聽得出她語氣裡那份對閱讀推廣的熱愛,彷彿圖書館裡的書本全都活了過來。那一刻,我忽然懂了:有些人演的是老師,而她,早已超越了那個角色,成為閱讀的靈魂,行走的書頁。
牽機車回家時,滿樹的苦楝花在機車小徑蓄勢待發,有些已盛開,大多數還含苞待放。樹上掛了些金鈴子,金色果實繁華落盡,春天花開,夏日將回歸滿眼綠意,這不正是大自然的四時依循嗎?
歲月輕拂,一切終將浮光掠影,唯有那些不期而遇的共鳴──日記裡偷藏的心事、講座中活過來的文字、走過花徑時的微香──才足以在我們心底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