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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金門人的大陸性格與海洋性格,談金門文學的兩種類型

發布日期:
作者: 黃克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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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金門現代本土作家來看,具大陸性格、反映現實的鄉土寫實文學如陳長慶、林媽肴、楊樹清、牧羊女、洪玉芬等人的文本,還有張國治早期的詩《戰爭的顏色》等等。
強調主體性,個體性靈的現代主義文學例子如蔡廷蘭,他基本上是偏海洋性格下的現代派文學(當然,那時候沒有現代派、現代主義這名稱,現代主義是西元1910年代到1930年代興起的產物,我們這裡挪用,不過是和鄉土文學有個方法論的區隔)。蔡復一的文本也偏海洋性格的現代派文學,他的詩屬於主張「獨抒性靈」的竟陵詩派。
舉近代金門本土作家及其文本,具海洋性格的現代派如黃克全、許水富、吳鈞堯等等都是。(顏炳洳之前的散文名作〈迷‧藏〉也是)。李福井是橫跨大陸性格與海洋性格下的鄉土寫實和現代派文學雙重色彩作家;張國治晚近的詩有偏現代派的意味,所以他也算是橫跨大陸性格鄉土現實與海洋性格現代派文學雙重色彩的作家。
其次我們要澄清兩點,一是金門在地的鄉土寫實或鄉土現實文學和現代主義文學的關係,和台灣文壇是不一樣的。在台灣文壇七十年代的台灣鄉土文學論戰,基本上是要以「台灣文學」對抗或取代「現代文學」,在文學創作方面,亦表現為從「鄉土」到「本土」的轉移或說移換,鄉土空間蛻變為本土符碼,鄉土的寫實風格往往交織指涉身份認同的意涵。直接地說,是政治身份的認同。而在金門本土作家這裡,這前後兩方面的轉移和對抗的意識都比較看不出來。至於為什麼沒有顯示出來?這是另一個議題。
二是現代派文學在思想內容上強調自我,在藝術表現上主要指語言文字的革新與反傳統這是偏積極正面的。從另一消極負面看,現代主義有趨極端的反社會、虛無主義、極端自我主義和反資產階級的性質,以逃避、自瀆、虛無去應對資本主義對人類社會的壟斷、壓迫與傷害。我們對現代派現代主義的評價必須實事求是、有所區隔、功過分明。
最後從另一個角度,綜合略談金門文學的主體性。直接進入主題的提問,金門文學那經由精神、物質及其實踐的歷史總體性是什麼呢?或者說,金門人及其文學經由歷史衍生出來的精神主體是什麼?它自我形塑出什麼樣的意識形態及精神樣貌呢?
我給了上面那幾項提問的答案是:「流離意識」。
這種源自金門本地歷史,動盪不安的心靈,或說精神主體,是果也是因。晉、唐兩代共有蘇、陳、呂、蔡、許、翁……等十八姓家族因躲避戰禍移居金門。接下來在明代嘉靖年間,先後受倭冠禍害無數次,殺戮蹂躝甚慘;明末清初,金門作為明、清兩強爭戰的夾縫地帶,明、清兩軍爭奪金、廈列島,兵燹年年,清朝為了防止內地人民對鄭成功抗清軍隊的支持和聯繫,自順治年間起,就對江南、浙江、福建、廣東沿海居民頒布了幾次遷海令,或稱「遷界令」,金門許多姓氏譜牒記載了在遷界中族人流離失所,家園荒蕪,圖譜無存的史實。明、清兩代,金門島上或因地下水枯竭,或因鼠疫、天花、痢疾等傳染病,導致一波波海外移民潮。民國初年到日據期間,本地百姓逃離、移民到海外達一歷史高峰。面對時間與地理急速變化、政治變遷暨生活衝擊,島民的遺民心態想必是悽惶不安的,職是,流離動盪成了金門島民揮之不去的一種心靈及整體生命情態。
不管是士人、知識份子或一般市井小民,日漸自我摶摩出某些應對之道,那就是,與其堅持絕對的政治法統,不如堅守文化及宗教的道統,以作為安身立命的主體性。這就是金門這個島鄉日漸形塑而成的文化內涵底蘊。
所以,當動盪、流離、周流四方、不安、不確定性、游移、衝突……等等,成為金門人的集體潛意識跟遺民心靈隱衷的內容及其外延,形塑的身分及族群認同機制。而且並不僅止於此,它可能竟成為金門人歷史進程、或說現代化進程轉化下的一種精神圖騰,藉著這種內在的精神隱衷、情狀,它凝聚、增加了體的向心力、加強了血緣關係,使整個族群社會起了一種運作和相互區隔作用、類似猶太人的末世天啟概念起了一種運作和相互區隔作用。這正是一種具本體論與方法論、歷史論述與實踐整合下的總體性,秉具著創化論的辯證性力量。
必須這樣解讀,時而才能了解金門島民為什麼這樣近乎耽迷、矜傲、熱中於歷史的回顧,包括對宗族文化的重視及依存。
假如說動盪、不安、流離、不確定性、游移……等等是金門人的歷史精神總體性實體(對象),是金門人的歷史辯證法,成為主導金門人精神、物質及其實踐的主體,那麼,這份歷史結構竟是具雙重性的,自我逆反、辯證性的。換言之,動盪、流離、不安、不確定性、游移……,另一端就是安土重遷、固守、封閉、確定……等等。黑格爾《精神現象學》裡不也揭櫫了「實體即主體」的概念?實體(對象)具能動性的辯證過程中,成為了主體。在這裡,就成為一種「同一性」和「身分」認同下的,金門人精神結構的實體及主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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