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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食

發布日期:
作者: 劉紡菱。
點閱率:66

溽暑的午後,烈陽的光芒彷彿熾熱的箭,射穿了天頂,籠罩著大地。路過的行人,步履有如踩入火盆,原本內心還惦記著戰戰兢兢的工作沒做完,也被熱氣給蒸到昏沉,臉龐的汗水兵分多路,從額頭和雙鬢,會合於頜下。酷熱,引人慵懶,也讓人食不下嚥,使我想起素食坊的老食堂,那菜單上懷舊的好滋味,總令人垂涎欲滴。
每每走進老食堂,都高朋滿座,店家常常忙到樂不可支。常年嗜葷的我,偶爾與茹素的阿嬤終於可以達成共識,相約一起去品嚐素食的美味珍饈。
阿嬤一生對素食饕餮盛宴,參與過無數次,舉凡:寺院的法會、壽宴、喜宴……等等,枚不勝舉。她對美食十分講究,雖已年紀已翻越過隨心所欲之年,對她而言,食材不僅要有有機,還要新鮮美味,除此之外她還對藥膳理論,也有研究,她認為「民以食為天」,健康和長壽與飲食有密切的關係。
因為沒有事先訂席,等待許多久入座,飢腸轆轆的我管不了,阿嬤從小教導「敬老尊賢」的「家規」,我故意越過了阿嬤的長輩權限,眼尖的阿嬤,必然不可能放過我,火速的伸手,她用筷子將我「空中攔截」,以宣示她是「長輩」的「主權」,雙方筷子僵持不下,阿嬤又不免開口叨叨唸:「長輩沒說開始動筷子,妳到好,先夾起了菜來了?從小我是怎麼教導妳的,怎麼講不聽?」我睨視著她,心中很不悅。
當阿嬤的筷子落下於盤子時,我立即開心的跟進,在那彼此起落,筷子碰撞盤子,落下了清脆節奏,我早已將熱量和阿嬤平日的教誨:「窈窕淑女,君子好求……」的老規範,拋諸於腦後,內心還不斷的說服自己說:「多吃素食養生、健康又美顏。」殊不知糖油混合的炸物熱量極高,也是減重中的禁忌之一。
餐桌上無論是熱油快炒的鮮蔬滋滋滴油,青脆又鮮綠的瓜果,還是裹粉的油炸粿,金黃又酥脆……這些我都得先蒙住了理智,全數都照單全收,然後就一直不想從盤中抽離筷子,狼吞虎嚥的大塊朵頤,須臾片刻,便見盤底朝天。
阿嬤見狀,不免又要對我訓話,她又想說那一套老詞兒:「吃沒有吃像,將來那個婆家敢娶妳呀?」不等阿嬤先開腔,我就先對她說:「吃飯黃帝大,不可以多說話,餐桌上,不管誰最大,都要以身作則,這也是您平常教導餐桌禮儀的家訓。」從阿嬤表情上可得知,她一定對我很憤怒,但她不得不以身作責,保持緘默。我竊竊的笑了起來,還趁服務人員上菜時,在她背後比了個YA!表示這一回我勝利!
服務人員,看到了以後,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阿嬤居然還不知情,一直稱讚說服務員小姐說:「她待客最周到,又笑容可掬,難怪店家的生意這麼好,俗話說;『和氣生財』嘛!」我掩起口鼻嗤嗤的笑了起來,因為阿嬤還以為我的嗤嗤笑是在讚同她對服務員小姐和老食堂店家的讚揚呢!
阿嬤一直都對老食堂讚譽有加,所以決定每年除夕的圍爐,特別預定年菜,我聽了以後,一臉錯愕,阿嬤居然說:「她不想等大家表決同意,已經讓我家阿姊,替她加入是老食堂網路的「鐵絲」專頁?她還常常將店家的貼文,按讚分享給親友,我因赧於啟齒,便在在阿嬤的耳旁小聲的說:「是『粉絲專頁』,不是『鐵絲』專頁。」阿嬤居然因為顏面盡失,便大聲咆哮的說:「我說『鐵絲專頁』又怎麼樣了啦?在這種場合,居然要妳這種晚輩來糾正我?等妳回家以後,就知道誰是妳的長輩?到時看我怎麼教訓妳,死囝囡查某鬼!哼!……」阿嬤每次明明知道自己錯了,卻死要面子不肯認錯,等到回家以後,她肯定又老番癲的說:「她本來就不懂電腦和網路,怎麼可能會替『老食堂』的網頁按讚、分享呢?這一切都不知是誰又在胡謅?」
後來,終於到了,大夥期盼已久的除夕早上,阿嬤不知為何突然神隱?居然不在家,我躡手躡腳的走進了她的臥室裡,深怕一個閃失被人發現,但我卻看見阿嬤臥室的書桌上,居然有一台忘了關機的平板電腦,上面還顯示著老食堂年菜打折,還特別大贈送免費點數禮券的廣告網頁,再仔細的查閱了一下,居然還有她在樂齡老人班學電腦與手機學習營和其他學員,年終結訓的大合照,原來阿嬤她,早就瞞著大家一大早,去學習使用三C?阿嬤是想不輸給年輕人?還是想學會後來制約我們?這可是咱家頭版頭條的大新聞呀!
等到晚上要圍爐時,除了自家親友之外,阿嬤還帶著幾位獨居長者一起回家,來品嚐老食堂的年菜,每一道菜都是長者懷念的老滋味,讓長者都讚不絕口。在場的長輩,高興的登高一呼:「阿嬤是他們樂齡老人班,下一屆的班長最佳人選!明年大家一定要支持阿嬤,高票當選!」我便幽默的調侃了阿嬤幾句:「這叫做:『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嘛!』阿嬤不僅學會了三C,還要懂得網路票選活動,我看哪!恐怕是阿嬤跟不上學習的腳步,又怕選不上班長又要盡失顏面,所以只好請大家吃年夜飯加送老食堂免費點數的點券,來「賄賂」大家,順便拉抬人氣。」引起了大家哄堂大笑。
最後酒足飯飽,樂齡老人班的書法老師,開始當眾揮毫,特別贈送阿嬤:「美味珍饈,歡樂同聚老食堂」「樂齡老人,活到老學到老。」「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其樂融融,旺祖興家」以勉勵阿嬤,阿嬤得到這四幅墨寶後,感到十分的榮幸。
最後大家決定拍大合照,沒想到,大家以為阿嬤又要等她化妝,不知又要等多久?難免引人嘆氣,沒想到這回她居然大喊著說;「啊!我也會電腦美顏修圖啦!這回唷!不用等我啦!……」所以說,我們都鬆了一口氣,原來阿嬤還學會了手機攝影和電腦影像處理?看來阿嬤不僅對於美食古早味很有研究,還對電腦科技新知,也有所涉獵?
阿嬤這幾年,真是「烏矸仔貯豆油」,實在看不出,一向固執又老派的她,居然也有這樣大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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