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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日報60週年】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金報一甲子,我的半世紀

發布日期:
作者: 楊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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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前送我二刀印有金門日報字樣的紅格稿紙,二瓶金門高粱酒,酒要我帶去台灣送親友,稿紙要我把作品寄回來,「楊樹清,聽著,無論你將來有多大成就,永遠不要嫌惡你的寫作搖籃,再醜也是自己的母親報」。
我的哥哥
〈楊樹森童年代筆造就日後作家弟弟〉,〈作家楊樹清難忘哥哥代筆啟蒙:謙稱若沒代打投稿,可能就放棄文學〉;2020,大疫下的春分,「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作品展」在睿友文學館揭幕,中央社即時新聞,台灣時報文化頭條,「金門漂木畫家楊樹森今天返鄉,力挺作家弟弟楊樹清的文學展。楊樹清則是自曝首篇作品是由哥哥代筆,他說,「這證明我不是天才作家,但若沒這篇作品,我可能就放棄文學了」。
報導中,「楊樹森今天專程回鄉為弟弟捧場。看到展場中央牆上掛著楊樹清兒時投稿作品〈我的哥哥〉,楊樹清竟然揭密說,這篇文章是哥哥代打上陣,也就是楊樹森自己寫自己」,楊樹清說,當年電視熱映《保鑣》,楊樹森在文章中形容自己行俠仗義,如同劇中人物的司馬不平。對於著書不斷的楊樹清為何找『槍手』上陣?他說,小學時可能自己寫字鬼畫符,投了十幾篇都慘遭退稿,哥哥看不下去才代他出征,可能是楊樹森字跡工整,才獲編輯青睞」。意外的旅程。〈我的哥哥〉,一篇習作,開啟了金報一甲子,我的半世紀文學情緣。
風衣先生
「……平日我寫字,三歲小女兒常硬是擠進來,爬坐膝頭上,拿起筆來在我稿子上畫祖母,畫她的洋娃娃妹妹,還有寫些只有她才懂得意思的『字』,她說那是給爸爸『改稿』,我則稱之為『批註』。每每只要她進『書房』,我連寫字都是艱難的,可是她不理大人的難處,一種心意,就是親近爸爸。……我的小書房,少容得下客人,有幾次,楊樹清擠進來找舊報紙(舊書報都在牆腳邊),蹲下腰都很艱苦。」……(風衣〈我的書房〉,1978年12月11日金門日報正氣副刊)。
後浦城模範街12號,顏府,閣樓,佔地長不滿四公尺、寬不及三公尺,擺了兩張桌子,牆上自釘三個書架的小小書房,我前後進出了一年多,除了聆聽風衣先生的教誨,還得忍受那台「二聲道三音路」的音響效果,以及,看著他三歲多的小女兒靜筠不時闖進來湊熱鬧;也多半是她溜進來的那剎那,帶點冷峻的風衣先生才會綻放出一抹輕鬆的笑容。
歷任金門日報記者、採訪主任、編輯主任、代總編輯,也代請假到台灣不告而別的李福井兼差主編了四十四天副刊的風衣先生(顏伯忠,1938~1992),1978年我國中畢業要離開金門到台灣時,再找我去他的書房長談一下午,臨別前送我二刀印有金門日報字樣的的紅格稿紙,二瓶金門高粱酒,酒要我要帶去台灣送親友,稿紙要我繼把作品寄回來,「楊樹清,聽著,無論你將來有多大成就,永遠不要嫌惡你的寫作搖籃,再醜也是自己的母親報」。
浯江筆會
1970年代初,台灣鄉土文學論戰之際,李錫隆(古靈)主編的《金門日報‧正氣副刊》,1978年秋季推出「新綠昂揚」版面革新,掀起一波筆戰,戰端始於署名「魯鈍」(許維權)的作者發表〈瞎說「兩顆寒星」〉,評論一篇風花雪月、愛情文藝連載小說〈兩顆寒星〉後,戰端四起,二十多人投筆上陣,打了三個多月,探討「戰鬥文藝」與「地域文學」是否必要?晨起,全島讀者都在找副刊,今天又打誰。官拜上尉的軍旅作家覺民(陳義棟)對這場你來我往,主題失焦,已充滿情緒語言的金門文學論戰頗感失望,8月12日發文〈冷眼看金門文壇:兼致金門文藝界〉。軍管當局在監看,風衣先生也看不下了,「再打下去會出人命的」,以涉及人身攻擊勸阻坐在編輯桌旁的李錫隆可以息鼓了,主編最後刊登了莊原〈文學必須根植在泥土中〉一文後鳴金收兵,但文青也是憤青的李錫隆還在熱點上,於成功村報社的金湯亭召集一場「浯江筆會」,讓論戰者面對面,陳義棟、顏生龍、王建裕(卿雲)、林怡種(林中,榆林)、張自福,以及戴大盤帽的高中生陳長佳(孟雛)、楊樹清(燕南山)都登上成功坡赴約。〈秋色深凝亭台間輸誠共話正副時〉,10月2日,金門日報副刊登載了胡迭的筆會現場報導,並附了記者張自福所拍大家一式排開,一張製版效果不佳模糊不清的,近半紀再回望,異常珍貴的金門文學史現場照片。
  文學論戰隔了一年後,有人對金門日報正氣副刊提出不同建言,吳耀南投書讚李福井(終南山)過去所編的副刊「賞心悅目」,接續批判接任的主編「跳芭蕾舞」,版面「跳來跳去」,再引發第二波副刊論戰。
  九州詩社
  伴隨文學論戰而生,1978年接近尾聲,「神州詩社」的大馬青年、現代派武俠作家溫瑞安找了戰士林榮兒,帶了本《坦蕩神州》在金門「吸收」一批文藝少年,楊樹清,楊再平,張長嶽,陳思為等登上猶是荒煙蔓草的燕南山宣誓成立頗有分會屬性的「九州詩社」,並在《金門日報》副刊發表一篇〈少年遊〉宣言,高中生季青特以「燕南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彩色漫畫助陣。
  眾生未覺,戒嚴、軍管當局忌諱結社搞文藝組織,此詩社引起金防部政五處注意,風衣先生發現事態嚴重,又把我叫到他書房勸說,快撤回組織、宣言,化解一場可能的風暴。二年後,「九州詩社」掌門人溫瑞安與方娥真因在社裡播放《東方紅》歌曲等情事,被捕入獄,隨後遭驅逐出境。金門籍詩人張國治,1977年是神州詩社之友,1978年國立藝專畢業到桃園振聲教書還出入神州,神州出事,他正在警備總部中隊部服役,回憶往事,張國治仍心有餘悸,他說,「草木皆兵,我的深層恐懼可想而知」。
  甲子輪迴
  趙立年說的,「在時間的長河中,六十年是一個甲子的輪迴和滄桑;充滿了喜怒哀樂的交織和起承轉合的蛻變」。
  從不同角度切入,或澎湃,或靜美,書寫出一份報紙「前世今生」的個人情感,再串出集體記憶。
  金報為島嶼寫日記,我們為金報寫歷史。
  我常思索,如果沒有這份從小看到大的母親報,沒有那塊兒童園地,沒有那紙副刊,又如果沒遇見風衣先生,沒參與那場筆戰,我如何有鼓動文學羽翼高飛的能量。
  金報一甲子,我的半世紀。說不完的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風衣先生的墓誌銘,「那美好的仗我已經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對我們而言,還年輕,還在路上,賽事還沒結束。
  《美國今日》(USA‧TODAY)的編輯理論基礎很簡單:「人生就是一大堆小段落」,報刊內容以短小雋永竄起,發行半年即成為美國三大報。
  人生就是一大堆小段落。報紙亦然。但如果沒些段落的串連,組合,歷史是寫不出來的。漫漫時空版面。我,也是一個小段落。
  永續經營,長長久久。金報60,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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