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金門何氏羊角墓與神主牌疑案
壹、序曲:一擔雜貨,挑出三百年的懸案
在金門(舊稱浯洲)這座被海風鹹鹹地吹拂著的島嶼上,何家宗族的故事,總是會繞著一塊叫做「羊角」的大石頭打轉。每年到了清明掃墓的時候,子孫們來到陳坑,看著那塊長得像羊角、充滿靈氣的巨石,長輩們就會開始「唸」起那段古老的家族故事:我們的開基祖──仲叔公,真的是「足厲害」!
仲叔公當年從對岸的東澳「過來」,他不是坐著大轎子來的,而是「挑著一擔『賣玲瓏』的扁擔」──「玲瓏」是蝦米?就是賣雜貨啦!針線、紅糖、鹽巴,什麼生活用品都賣,是個「從頭開始」(白手起家)的打拚人。他就是憑著一股「骨力」(勤奮)勁兒,在這邊娶妻生子,安身立命,最後葬在羊角石下,變成了我們金門何氏的「頭一位開墾者」。這段故事,簡單、樸實,有著汗水的味道,聽起來就像一碗「燒呼呼」(熱騰騰)的麵線糊,溫暖了所有親戚朋友的心。
結果,就在大家準備把這位「挑扁擔的阿祖」的偉大功績「寫進去」新的族譜時,突然間,一塊「壓箱寶」等級的老舊神主牌「跳」了出來,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這塊牌位上供奉的不是仲叔公,而是他的老爸──添清公。更讓人「眼睛發亮」的是,添清公的頭銜簡直是「金光閃閃、瑞氣千條」:「賜進士授大理寺評事!」哇塞!元代的高官耶!中央司法的大人物!
這下子「歹戲拖棚」了!原本清清楚楚的父子關係,瞬間變成了一場「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開基祖」的家庭懸疑劇。一邊是「挑扁擔的仲叔公」,充滿了本土的打拚精神;另一邊是「當大官的添清公」,充滿了貴族的「派頭」(氣派)。親戚們開始吵來吵去:到底是兒子「給家族爭光」(光耀門楣),還是老爸「血統比較優」?這場「老爸厲害還是兒子偉大」的戲碼,直接把族譜的增修工作給「卡死」了!
貳、兩種記憶:本土的「古早味」與權力的「光環」
金門何家的這場疑案,說穿了,就是「故鄉的記憶」跟「追求榮譽」在互相拉扯。
一、仲叔公的「在地情」
仲叔公的故事,代表著宗族最珍貴的「在地化記憶」。在宗族的傳統裡,誰是開基祖,很多時候並不是看他血緣多高貴,而是看誰是第一個在這裡生火煮飯,誰的墓在這裡最有名氣。
(一)羊角墓就是「厝契」:那座墓碑,很清楚地刻著「孝慈公暨妣戴氏」,仲叔公娶了東山戴氏,夫妻合葬。這個墓地是何家子孫每年「拜拜」、維繫感情的中心。它就是仲叔公的「身分證」和「土地權狀」。
(二)賣玲瓏的打拚:這個細節「超級重要」。它說明仲叔公是個「很接地氣」的人,他不是直接帶著金銀珠寶從對岸「搬過來」的,而是靠著一雙腳、一副扁擔,在這裡完成了「創業」。這種吃苦耐勞、從零開始的本土精神,是金門人「足驕傲」的一段歷史。
(三)族譜記錄的背書:從清康熙年間的序文到民國時期的抄本,都一再確認仲叔公「遷來浯洲的第一位祖先」的地位。這是一份持續了好幾百年的「集體確認書」。
所以,對大部分親戚朋友來說,仲叔公不只是一個名字,他已經是一個精神指標:是金門何家的「頭家」(創辦人)。
二、添清公的「高官夢」
可是,當那塊神主牌重新被大家看到時,所有人心中那股「愛面子」的感覺立刻被點燃了。
(一)神主牌的「威」:在古代,一塊刻著「進士」、「評事」的神主牌,是家族「最有面子」的榮譽勳章。它代表著,我們何家的阿祖裡,曾經有人當過「大官」,這對提升家族的社會地位和「派頭」,是非常有用的。
(二)「孝慈」到底屬誰:神主牌上把「添清」跟「孝慈」並排寫在一起,讓很多人覺得:那個當大官的添清公,才配得上「孝慈公」這個「足高」的稱謂。仲叔公,搞不好只是他的兒子,接手了老爸在金門的事業而已。
(三)戴氏太太「出包」:神主牌上寫的是「添清孝慈何公妣太孺人戴氏」,結果跟羊角墓的「仲叔公妣戴氏」太太「撞名」了!這「丟係」不可能的事情!最有可能的狀況就是:後人在「立牌子」的時候,把仲叔公太太的姓氏,不小心「寫到」了老爸的牌位上!這也間接說明,神主牌上的資訊,根本就是「七拼八湊」出來的。
這場紛爭,就像是在看一部家族的老照片,結果發現同一個人,在不同的照片上被貼了不同的標籤,讓大家霧煞煞。
參、歷史的柯南:「打假」大官頭銜
為了徹底釐清這件「代誌」(事情),我們必須請出一位「歷史柯南」,來鑑定一下添清公這個「大理寺評事」的官職到底有多「不靠譜」。
我們就暫時忘掉族譜那些硬梆梆的數字,用最「生活化」的方式來了解「時間」這個概念:
一、官職的「有效期限」問題
添清公的官職是元代的。要知道,元朝(就是忽必烈那個年代)「開國」之後,在中央政府機構的設立上特別「隨興」。他們曾經想要設立「大理寺」,但這個機構的「壽命」比金魚還短,一下子設、一下子又廢,存活時間非常短。
更「欠揍」的是,當時的元朝,在短暫設立「大理寺」的時候,所任命的官員名單裡,根本就找不到「評事」這個職位!
這就好比說,添清公在一個「只存在了三個月的單位」裡,擔任了一個「根本沒被批准設立的職位」。這哪是當官,這根本是「在演穿越劇」,或者說,是後代給他開了一個「虛擬的榮譽職」!
二、父子三代的「時空錯亂」
我們再來看添清公、仲叔公、國正公(仲叔公的兒子)這三代人的關係,這簡直就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的連環套:
我們有一個最重要、最可信的「時間錨點」:仲叔公的兒子,國正公,是1324年出生的。
(一)「麥阿捏」(別這樣):如果添清公非得在元代「大理寺」剛開始試辦時(大概1270年)當官,那麼他得在1270年之前就出生。
(二)「安捏母丟」(這樣不對):仲叔公在他之後出生,那麼仲叔公至少要到1290年左右才成年。
(三)「金驚」(真嚇人):那麼,仲叔公必須在1324年,也就是他「五十幾歲」的時候,才生下國正公!
一個五六十歲的阿公,還在生小孩,這當然有可能。但最「大條」(嚴重)的問題是:如果我們按照這個時間倒推,添清公的出生年,竟然比他的老爸元鎮公的出生年還早!這不只是一個笑話,簡直是把家族的「世系圖」給徹底搞「亂七八糟」了!
所以,無論怎麼從時間軸上來「追查」,那個「大理寺評事添清公」的記載,都像是一個「修圖修過頭,但忘了對時」的歷史烏龍。它強烈暗示我們:添清公這個官職,是後代為了「顧面子」,硬是從更古老的阿祖那邊「借來」的,然後貼在了添清公頭上!
肆、結論:讓「挑扁擔的阿祖」跟「光榮的祖宗」和解吧!
這場鬧得沸沸揚揚的「阿祖爭奪戰」,到頭來,其實是一場關於「我們是誰」的選擇。
我們不能因為添清公的神主牌上寫了個「灌水」(誇大不實)的元代官職,就否定了仲叔公在金門這塊土地上,真真實實「挑扁擔、賣玲瓏、娶戴氏、葬羊角」的巨大貢獻。
仲叔公,是金門何氏的「拓荒者」,他代表了家族在浯洲的起點和打拚精神。添清公,是金門何氏的「門面代表」,他承載了家族對「高貴血統」的浪漫想像。
為了親戚的和諧,以及族譜的「順利生出來」,最聰明、最有人情味的辦法,就是「父子雙贏,大家和好」:
(一)分清楚:必須明確區分「在地開基祖」(仲叔公)與「血緣上溯祖」(添清公)的不同。
(二)仲叔公:繼續擔任「浯洲(金門)開基始祖」的頭銜,他是我們在這裡的「頭一個」。
(三)添清公:繼續享有「東澳血緣上溯祖」的尊榮,他是我們血統的驕傲。
(四)族譜「加註」:在族譜中,我們應該用有點幽默又很認真的語氣註明那段「大理寺評事」的記載:「經過後代子孫仔細比對,這個官職的記載跟元代歷史與家族生育年代有點『對不上』,可能是後人為了『光宗耀祖』的美意,但祖先的偉大精神不變,特此記錄,讓後代子孫『想卡多一點』(多思考一點)。」
一個「夠力」(厲害)的家族,不僅要能接受光榮,更要能勇敢地面對歷史的「烏龍」。我們尊重本土記憶的溫情,也尊重「實事求是」的精神。當我們最終完成族譜時,它將不再是一本充滿爭議的「舊資料」,而是一部同時記載了「挑扁擔的真阿祖」和「神主牌上的假官」的、充滿人情味與反思精神的家族史詩!
這場跨越數百年的「羊角墓與神主牌疑案」,最終的「標準答案」,或許就在於我們能否用一顆「大肚」(寬容)、幽默的心,去擁抱祖先們留下的那份不完美,卻又「足可愛」(非常可愛)的歷史寶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