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行吟
清風明月,與誰江上共詩裁?江山千古意;時序百年心!
浮生若夢,汝謂是夢,我謂是真,驀然回首,書劍飄零中,有劍氣簫心的浪漫,更有直道而行的執著。方知,多少的萬里烽煙,何止是歲月的滄桑;無數的千秋一評,豈僅是蒼生的血淚?所以君子的終身之憂,又豈是吟罷江山而已?流轉紛呈的是,笑指長天落晚霞的澄觀一心~從拔劍當歌的疏狂少年,到如今的草堂行吟。
山水清音
山水有清音,何事行吟繞草堂?紅塵紛擾,不正靜思的機緣?粉牆烏瓦,古意雅趣的草堂,東南角迴廊處,午後遮陽,清風徐來,好一個靜聽花落,坐看雲舒的恬靜小天地。十餘步外的相思樹,那棵自幼即熟稔的古樹,雖槁兀立,勁遺人間。想起幼時農忙幫作時,每常在此樹下,練習「兵操」,盡是「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的從戎夢。
咸陽遊俠多少年,少即仰羨燕趙兒郎豪舉,每以河山在懷,定鼎中原為念,加上欲收天下情仇的萬里之思,終究邁進了戎中行;況前世合是戎中人,似是與生俱來的遐思。
叩弦獨嘯!雖在戎中,猶不時長劍當歌,思接千載,每藉〈教戰守策〉引吭抒懷,點兵布陣,以映顯「悅禮樂而敦詩書」的儒將風!
執戈草露布等儒將風,緣於「知識人」的通人自恃,更有返觀「君子儒」的映照。其映照所現之風情,何嘗不是令尋常之職業,不囿於尋常,進而煥發於關懷天下的初心。
初心者何?未冠,看江山多采,忍令蒙塵,毅然投身戎中,且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中歲,統勁旅、寫天地,走盡天涯,歌盡桃花;而今弦歌草堂,為天地立心承命,欲招士魂。回首前塵,凝睇現今,才發現零落成泥,只有香如故的初心,雖似稀寂卻常照。
依山取勢
依山取勢,屹然崗頂的草堂,左前方迴廊,午前每每喜迎西南風,沁人身心。倚廊遠眺金烈水道,水光巒影,何其風情浪漫;但無邊爛漫處,卻不由想起兩岸干戈往事。如今,早被華廈燈紅所代,有的僅餘當年國共對峙時的滄桑,及幼年農作時,傲立草堂舊址的少年夢。而今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印證的是盛衰無常,紅塵如幻的遙思。
一方山水,一方勝景,晴觀雨賞,無盡風華,盡納於草堂視野。縱覽海天一色,清幽靈秀,皆有其雨後靜觀山意態,風前閒看月精神的風姿。蒼茫遼闊意境中,天地入胸臆,物象由我裁,風晨月夕,別有風情:晨曦的賞悅;黃昏的遐想;月下的凝思,尤其是夜裡草堂清寂,遠觀山下萬家燈火,無盡的是華燈紅塵夢,明月百年心的情懷。
明月百年心的情懷?天有節,氣有常,天地清遠,草木有情,悠悠不盡的神韻,豈僅令人情馳神縱而已?寄慨遙深,神契天人合一,至此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已不僅是哲人的空靈音,慨然承之的是,民胞物與的悲願!
衍此悲願,當遠眺鷺島雙帆造型飯店,及海霧中如堵的華廈時,不由勾憶起昔日兵凶殘事,如今卻是如此地反差,怎不令人揚起「何日書代劍,我為憂民切」的感懷,及征人自還,邊境自寧的祈願?
或係緣此感懷與祈願,每每於天嵐雲影中,遨遊於文臺寶塔、漢影雲根等海岸線,再折返草堂,登臨遐念中的「西山觀日亭」,姑名「觀海悠遊道」以暢懷,再啟「始得西山宴遊記」等遐思!
惟有詩人自來去,「觀海悠遊道」上,賞景遣懷,幾多柔媚新天地,有古蹟尋幽、江南閒潭、生態海域等供流連。徘徊行不足,漫步青山水,天高雲淡,行到水涯坐觀雲,或撥翠抒情,吟賞天地大美而不言;或遠觀金廈海域,卻話當年金戈鐵馬等往事;或臨詠虛江嘯臥碑,再啟明初建城等史話,重續抗倭名將諸風流,延遞流轉的是,以書代劍的天地情。
日影悠悠,流雲閒閒,與誰同感天地情?秉此感懷與神往,目既往還,心亦吐納,凡此,莫非有追尋昔日騷人墨客的風流,映觀阿米爾(Amiel):一片風景是一個心靈的境界?應是、應是!浮雲含禪意,自與清波閒;然而此風流、此境界,全仗心繫天下後的悲憫,轉而締緣於「何日書代劍」所蔭,是否?是否?
桑梓孺情
桑梓孺情,人之情性,但終究只是壼中日月,無法得其物外山川,更無法輝映讀聖賢書,當以天下為己任的器識。幸而,一朝風月不昧萬古長空,契機在於乾坤萬里眼,諸如「金廈大橋」的時序百年心!
步移景換,駐立草堂,遠眺歷歷在目的「金門大橋」,隱然乍現的是舊金山金門大橋的情致,豈是浪漫神往而已,更多的是,時序百年心的和平機緣。思及此,不禁拈毫獨笑,因為此中因緣,正是「金廈大橋」:逕通廈門,北上泉州,一舉登上海上絲綢行列,怎不為這兩者的情緣而拈亳獨笑?
拈亳獨笑?遠在此議之初,即基於放眼天下意念,披文疾呼:欲振浯島,首在交通,故而「金門大橋」,應突破格局,延伸至廈門特區。如此,方能接通最具潛力的大陸經濟圈,乃至「海峽論壇」亦讚許此議,頗有與子同歌同慨的風雅。
與子同歌同慨的風雅,在於返觀國共恩怨時,能不大悟:回首來時路,敵或我;我或敵?純是政客操作下的木偶,是以如何勘破此真相,切悟我們才是歷史的領航者,和平才是啟生機的陽光道,如此方能同體一笑泯恩仇的悲念。而「金廈大橋」,不正是和平啟生機的機緣?不正是「小事大以智」的明燈?
偉大的建築使人感動,悠揚的樂聲令人心動,旖旎的風光催人行動!至此,不由想起奧斯曼(haussmanniens)以放眼天下,改造花都的佳話,但這何嘗不是和平啟生機所賜;何嘗不是時序百年心所致!
書香琴意
「書香琴意弦歌奏,劍氣簫心攬轡行」!草堂大門正面迴廊,高懸的聯匾,或問宿願何來?
猶記得當年乘五二九登陸艦,來到「升官發財請往他處;貪生畏死勿入斯門」的聖地時,慈母的耳提面命:「有朝一日功名成就,別忘返鄉立旗祭祖」,更忘不了母親身後,父親微笑頻點頭的情景。而今雙親已遠,訓誨長存。所以縱羡洗耳嚴光志;雖慕隱身尋幽行,卻更想起「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的訓勉,深感只有如此,方足告慰天地父母。
立身行道;道從何尋?當然是「以天下為己任」!或係因緣俱足,當面對漫天遮地,自絕中原衣冠等春秋大義;教改風潮漠視心性倫常教育,獨擎不絕如縷持香案的使命時,一劍倚天,尋思:此不正是啟動弦歌,以竟大孝的機緣?
然而弦歌如何撥彈?何妨直上孤峰頂:想起國府播遷來台之際,那批志在保有傳統,面向世界等學人,欲尋一方淨土,以保香火往事,衍生影響至今的「新儒家」盛事。盱衡世局,屹立崗上,風煙清寂的草堂,不正一方終南淨土?而會通中、外核心知識的新儒家思想,不正是小學堂的弦歌曲?成就傳統與現代;會通古風與時尚。
何以獨惠小學子?「幼不學,老何為」,先人早有遠見,況此識見早為學界所共識。「……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童稚朗朗的歌聲,響徹草堂,自許在此環境下,應可孕育出光風霽月的節操;培育一種對國家、社會、文化關切感的期盼(霍夫施塔特Richard Hofstadter),更殷盼化育出「天地君親師」的倫常及感化。
「……在這個淺碟功利的濁世,難能再現此種全方位義學壯舉,應列史書……」面對中、外媒體的酬唱期勉,乃至跨海越洋,千里專程來訪時,臨深履薄的是,虛願不至的惕厲!雖說自1905年廢科舉後,士的傳統似已消失,但其精神仍以各種面貌出現。從風起雲湧的五四風潮,乃至抗戰時的知識青年從軍運動,不正是「風雨書聲」的流風?但曾幾何時,不聞烈士歌,但見諂佞人!在掩卷之餘,豈僅有何處招士魂之慨;然而,立處孤危,不正是梅花冷自香的冶煉?
歲月不二
歲月不二,春秋代序!流年的歲月,總在不經意間抽年換月,再回首,也無風雨也無晴。惟天地有情,化育八荒,人秉天地靈性,能不道法自然,為天地立心承命?或低問:清風明月,與誰江上共詩裁?江山千古意;時序百年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