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如酒,封藏發酵的靈魂
「堅持向高處眺望,努力攀爬向上,即使產生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感,但獲得生命的尊嚴,一切也值得了」夢公如此黽勉我,我靠這番話來支撐自己,它讓我想起夢公的「孤獨國」。
「這裡沒有嬲騷的市聲
只有時間嚼著時間的反芻的微響
這裡沒有眼鏡蛇、貓頭鷹與人面獸
只有曼陀羅花、橄欖樹和玉蝴蝶
這裡沒有文字、經緯、千手千眼佛
觸處是一團渾渾莽莽沉默的吞吐的力
這裡白晝幽邃窈窕如夜
夜比白晝更綺麗、豐實、光燦
而這裡的寒冷如酒,封藏著詩和美
甚至虛空也懂手談,邀來滿天的忘言的繁星……
……………………………」
當人在絕對的孤寂中,找不著可以寄託、可以信任,只能靠想像、自營秘密王國來挽住點什麼時,人也只能將心中的雪與火化成春泥來滋養自己,那時,人就有機會衝飛而出,飛入絕高絕頂的孤獨國,讓自己變成唯一的臣僕與帝王了。
每一次重讀「孤獨國」,我都有一番新的領會與悸動,一遍遍讀它,越來越能了解何以孤獨國中那般豐華,「夜比白晝更綺麗、豐實、光燦」,因為這是一個完全的創作世界,純、美、真、善的指數愈高,越趨近聖潔的日月光,它可以普照天下有緣人,夜越深,寂寞越大,創作的幸福與喜樂,也被開發形成信仰的力量,越是孤獨傷心,也最最可以解脫、求得安慰與救贖。
與夢公跨越一切、忘年忘我的對談,是我生命中最美麗的際遇,它讓我一再反芻,連夢裡都在微笑咀嚼。
就像專注創作時,內在的靈與美在血液中流動,無需附加任何題外的言語,把一切分析、技巧的論述遠遠隔絕、拋棄在外,我學習夢公大鵬鳥式的飛旋方式,仰望他一雙羽翅大力伸張,奮飛向更高遠處。
倘若創作背負了沉重的使命感,反而會因為壓力過大而變得僵滯、甚至因無法完成、達到既定目標而變成一場虛幻。
夢公說他一度覺得自己有一點變態,所以特別去看了「變態心理學」的書,但毫無所得,唯一印證的是:「你之所以成為你,我之所以成為我,皆是多種因緣促成,且是積重難返的。」這種坦然面對自己的態度,讓我聽得十分開心,每一個創作者都具備或多或少、不同程度的病態特質吧!夢公所指的「病態」,是個人進入極致顛峰產生的孤絕,致使他迥異於常人,但這異常也是創作特質與價值之所在,有時我們針對一件事談至極深處時,我也會覺得自己分崩離析,但因有夢公的經歷在先,我一點也不會憂懼,至於孤絕感,因為我們有現實的種種束限在,也只能默默承受,在創作上抒發、安慰、黽勉自我。
夢公常對我說:一個人的「安全感」存在自己的心中,心裡踏實了,便有足夠能量去克服困難,那是必須從自己內在建立的,也是需要學習的。
至於創作,夢公說:靈感存在生活中,那裡有無盡的素材可選擇運用。為了圓夢,即使在現實中做了種種妥協,也不會失去最亮的光,因為你會帶著自己朝向最嚮往的目標奔去。而暫時的妥協,只是轉彎行,讓自己通過障礙,最後能抵達目的地。
有時我透過畫筆,去捕捉每一朵雲、每一座山峰,發現每一朵浪花背後,都躲藏著一絲絲的雨,那一絲絲的雨也夾雜著平靜、澎湃、規律、紊亂的內涵,夢公說我的畫中充滿激動的情感、色彩,不慣壓抑的性格,讓我無法用冷調的線條及色系去表露、詮釋自己,相反的,我讓激越的情感飛躍畫幅之上,也許那絢麗的色彩藏著現實的無奈,但我不會被打敗,因為那漂浮的浪花,如絮羽的雲朵、紛飛的情絲,都在畫中彼此相互拍擊,而那月潮的的聲音,一如我心律的跳躍,不管是平靜或是洶湧,都是我一生不容竄改的寫照。能獲得夢公的知心解析,我作畫的筆緊緊跟隨著詩心,在向他傾訴時,又多增添了一筆色彩,那是我們心神領會的交集,沒有任何人或任何顏色可以取代。
在夢公身上,你看不見消費主義色彩,他對一切身邊事務的專著、認真、嚴肅、力行,讓你知道什麼是詩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