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與我同行的文化人─文化局李錫隆局長
談文化,當然得談文化局,以及首任局長李錫隆。
我跟李錫隆最早的初遇,約在民國六十六、七年。當時他剛從臺灣返回故鄉不久,在《金門日報》當記者。因為職務的關係,採訪金門各地殊異的人物、風情跟發展,結集成《金門島地采風》,成為二十世紀末,「金門學」平地一聲雷的先鋒部隊之一。李錫隆採訪昔果山的文章也收錄在該書。他採訪了多位伯祖、叔祖,成為昔果山父老們,少數留下的文字資料。
我跟李錫隆的初遇,是他的名字、他的書。他來訪昔果山時,我是在國小上課,到田裡工作,或者玩耍去了。我跟李錫隆並沒有見面,甚至連擦身而過的機會都沒有,他日後居然成為我的貴人之一,實在無從預料。李錫隆除了留下昔果山的文字外,還拍一張照片,取景的,恰是我的老家。
真正認識李錫隆時,還是在他物資處處長任內的事。當時得知文化中心備有書籍出版補助計畫,我在某年備齊表格跟作品(忘記是什麼書籍了),送往文化中心。十本書籍送審,六本獲得補助,四本落選,我的作品正是落選的四本之一。初得知時,不免驚愕,但事務繁多,不久也就淡忘,不過,楊樹清卻幫我記得這事。某次縣政府活動,楊樹清邀集幾位同鄉晚餐,我應邀而往,楊樹清看見我劈頭就說,「李錫隆,物資處處長。」楊樹清熱絡介紹,一副我必須認識這個人、也該熟悉這個人的樣子。我狐疑,也不免著急。如果我認識這個人,卻沒表現出認識他的樣子,就太沒禮貌了。楊樹清在我渾然無知的時候又說,金門書籍出版補助案。對啊,我沒被選上,這又跟李錫隆什麼關係,更讓人糊塗了。楊樹清終於道出原委,李錫隆是那一場會議的評委。
喔,原來如此。
說起來,我跟李錫隆的初識,竟在尷尬的氣氛中,如今思及不禁莞爾。李錫隆之外,我的另一個貴人是金門縣長李炷烽,他當選第一任縣長不久,我的新書《金門》也恰出版。李縣長是少數關心文藝的縣長,我去函推薦《金門》,李縣長採納建議,買了些書分贈圖書館跟文友,開啟我跟金門讀書會、寫作協會、文化局、觀光局等交流的契機。時值扁執政,去中國化盛行,離島人無家可歸,李縣長的競選政見、施政報告等,都倡導金門要成為自己的主人。我對局勢的評判、李縣長的言論,以及之後李錫隆局長的鼎力相助,李毓秀、陳延宗的協助,終於草擬「金門歷史小說跟故事」企劃案,一合作就是五年,總計出版小說三本、故事三本。
五年的合作時光,我跟李錫隆維持聯繫。李錫隆對金門正大量逝去的記憶,非常有危機感。那些因軍管而棄置的歷史、文物、典故、資料等,因為長期荒蕪而百廢待舉。身為文化局首任局長,李錫隆希望盡量伸展他的雙手,用來圍堵正在消逝的一切,如果說每一書都是一本記憶,那麼,著重出版的李錫隆,已用文字築好水壩,盡可能地將金門的種種圈圍起來,若水庫蓄滿,泛舟、垂釣、戲水皆可為,採拾、研讀、研究都可行。
李錫隆保有金門人粗獷豪爽的一面,率真淳樸,我有一次,還聽到他因為某事不愉快,而「臭幹辣攪」(台語),腔調到味,頗讓人發「思古」之幽情。五、六年級的金門鄉親,金門話未必道地,腔調道地、又能罵得道地的,我只見過郭哲銘一人有此能耐。郭哲銘也當然不僅如此能耐,因李錫隆的督導跟託付,郭哲銘的才華頗有發揮,古書今譯、歷史爬梳,皆有可觀。資深報人李福井也在李錫隆的鼓舞下,寫了更多創作,黃振良、李增德、顏立水等,則延續金門學,從不同領域詮釋金門。
民國六十六年,我跟李錫隆是錯身而過了,但民國九十三年到九十八年,他卻是跟我並行的人。他跟我的並行,留下以歷史詮釋下的金門;我跟他的並行,留下我個人最重要的三本小說。他跟金門的並行,則緬懷歷史,蓄積記憶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