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之憂
「君子有終身之憂!」不是懷憂喪志,而是悲憫蒼生的終身期許;更是傳統讀書人的生命美學!
對君子言,這種生命美學,是源自於「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的自我期許。就因為這種近乎傳教士殉教的悲願,因此,知其不可為而為的行止,尤令君子追崇,孔子就是顯例;知其不可為而為的悲願,不僅擦亮了君子的光采,更點燃了生命的美學,所以例如諸葛亮七出祈山,知其不可為而為等史事,得以千古流傳!
這種生命美學,應是一種普世價值的攬轡澄清志。雖說人心之不同,如面之各異;但此中有真意,在義理上、真相上、美學上,一定有它的普世價值。從教育意義言,這種價值可透過教育的淬鍊,而取得非凡的共識。我曾在一篇文章上提到「真、善、美」的概念,或可引為參考:「真是有血有肉的真性情;善是感時憂民的悲憫心;而美就是那縷牽動內心深處的意境美!」追尋的是一種是闡明真知,陶冶情操,品味人生的生命。有「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淫辭」的廟堂之義,更有「為花憂風雨、為才子佳人憂薄命」的江湖之情!
「讀聖賢書,所學何事?」是曲學詖行以謀功名?或販賣知識以謀生?還是舞文弄墨以媚俗?或者是「樂以天下,憂以天下」的期許?對君子言,當然是指後者!「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得有機緣與聞書中「真意」,怎忍不風化於人間,以報天地?但就因人心惟危,因此,范仲淹「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期許,更有其終身之憂的使命感,這當然包括聲討鄉愿;那些自以為圓融,實是毫無原則的投機觀望者,所以孔子罵他們「鄉愿,德之賊也!」有些鄉愿常以孔子阻止子貢月旦人物來辯駁;但別忘了孔子作《春秋》而亂臣賊子懼的大義,因此胡適就常引用范仲淹之語以期勉學子!
日來重讀金耀基先生「最難忘情」大作,草堂中隱約興起「一生為故國招魂」的呼喚。想起多年來,從閒談「號稱文風鼎盛的金門,卻是最無文風之地;看看每人花多少時間在閱讀?」到直言馬英九「若不澈底改變拘泥的法匠個性,大膽起用遠謀霸氣之士,遲早敵已渡江而猶在觀戲中!」乃至卻話「王國維終日埋首故紙中,漠視當是時動盪之時局,徒傷春悲秋而自絕,誠不足為後人效!」莫不以此為知人論世的基準;因為我不想作位「學成文武藝,貸予帝王家」的文丑,更鄙視以各種浪漫口號而淫惑世風者,如以創作靈感為由而放縱男女關係的畢卡索(Pablo Picasso)。明知此論必引來一些自命「名士」者流的撻伐;但豈能因此而隨波噤蟬?
清風明月,與誰江上共詩裁!多少的萬里烽煙,何止是歲月的滄桑;無數的千秋一評,豈僅是蒼生的血淚?所以君子的終身之憂,又何僅是吟罷江山而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