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唱──黃克全王學敏粉墨登場
「大山腳 水溪流 我問汝/半天頂的圃丟了 叨位去/大山腳 水溪流 我問汝/泅水的少年郎 叨位去/大山腳
水金爍爍 我問汝/有歡腸 心成灰 汝敢知/大山腳 沙金爍爍 我問汝/人間世 唯存海 了然啊 了然啊/大山腳 沙金爍爍 我問汝/人間世 變雲煙 了然啊 了然啊/大山腳的彼爪溪啊/大山腳的彼爪溪啊。」──〈金沙溪〉(黃克全詞‧李子恆曲,2007)
「嗓子吊好 拿穩拳腳 搖頭又擺腦 我粉墨登場了/中國人 有沒有搖滾 如果有 中國搖滾該是甚麼/你說搖滾 有時候是 是一種人生態度/曲調能隨心所欲 但節奏必須要清楚/我說 搖滾也可以是一張國劇臉譜 變換著喜怒哀樂/就看你 油彩怎麼塗 低吟淺唱了這麼多年/好不好脫去 脫去卑微 換一身傲骨/一次搖滾 也許正是一次覺醒/一次搖滾 也許正是一次頓悟/搖滾吧朋友 搖滾的明天/沒有遺憾 沒有怨 沒有哭 啊……」──〈粉墨登場〉(王學敏詞‧黃石曲‧趙傳主唱,1991)
一九八二年三月,二十歲的我,走出新竹埔頂的新訓中心,南下壽山營區,準備下部隊到澎湖,就在候船的十日裡,某個敲著鋁碗、排隊要用餐的正午,經同梯的阿樽告知「那邊也有個金門的兵」,我初次遇見三十歲才來當老兵,也抽中澎湖籤的同鄉小說家黃克全。
彼此早已透過文字熟悉,竟在南台苦悶的陽光下莫名交會,我們幾乎都用了一聲「啊,是你!」回應了這種奇異的邂逅方式。
二○○五年四月,我在世貿的台北藝術博覽會首都藝術中心展場見到西班牙歸來的藝術家劉自明,他隨手撿了張紙片抄錄了國外的通訊地址,待我與同行的攝影家鐘永和找了個可以喝咖啡的角落坐定,摸出口袋的紙片定睛一瞧,竟是張客戶資料卡,正面詳詳細細地寫著買了件楊英風版畫的「王學敏」的個人資料。王學敏?會是幾個月前才在水彩畫家謝明錩內湖「春之聲」畫室一面之緣,未曾留下地址的陌生女子?
「王學敏,妳在藝博會?」、「你怎麼知道,剛離開。」,「妳花五萬塊買了一件楊英風的版畫?」、「天啊,你又怎麼知道?」;與王學敏早熟識的鐘永和一通電話打過去,讓卡片中的女子回轉一個身。
二○○七年二月、西洋情人節前夕,我與孫大川、眭澔平、許伯鑫、鐘永和、許水富、黃克全、王學敏、許玉音,相約在金門,夜宿水頭村詩人鄭愁予命名的「古代緣」民宿,後來當上原民會主委的孫大川,酒酣揮墨〈江山如畫〉贈佳人,王學敏把它一路帶上太武山,要初相識的黃克全幫她拉開書法橫幅另一端,隨著山風合影留念。
金門三日行,眭澔平、楊再平與我執意涉水夜探「痲瘋礁」(建功嶼),恐有「惡靈」來擾,王學敏在岸邊拉著信仰較接近佛教的黃克全為我們禱告、唱〈讚美主〉,楊再平在黑潮中摔了一跤,幸被即時拉起,平安折返;來到古區村10號宅,觸眼到我《番薯王》書內的殘破家景,以及老兵父親一九四九逃難攜來的一只木箱,學敏一直哭、一直哭,大川與澔平不忍,換成三個人哭成一團,臨去前,王學敏凝神為老屋禱告,不能倒、不能拆,一定要保留下來;造訪老屋,王學敏再提議走一趟山外的署立醫院,為我無血緣、但在老屋一同成長、處在肝癌末期的德哥祈禱,忍著肝痛,德哥看到病房走進了常在電視畫面裡出現的眭澔平,又聽見眾人牽著手圍繞著他向上帝禱告,嘴角泛出了定靜的笑意;離金返台前,盈春閣的午宴,漫畫家魚夫也來了,五十八度的高粱起了作用,學敏終於願意開口唱她為歌手趙傳所作的第一支「中國搖滾」、「嗓子吊好,拿穩拳腳,搖頭又擺腦,我粉墨登場了…」,搖頭又擺腦的歌,就叫《粉墨登場》。
「妳走後第一年,我常沒端由地一陣子酸楚湧上來,第二年,我瞅著牆角凝結在時間某一點的妳,內心像枝椏上的一枚秋葉,第三年,有股奇異的幸福感襲上了身。我知道自己來到某個臨界點。我現在可以告訴妳,我的謎解了嗎?」遲遲走不出喪妻之痛的黃克全,二○○五年,書寫〈神秘的微笑─致遠行吾妻〉,「我是不是解開了妳含笑離去的謎了?而我解開這謎題後,還可以得到妳另一個讚賞的微笑嗎?吾妻。」
〈神秘的微笑〉又穿越了二年,寫〈金沙溪〉的黃克全與作〈粉墨登場〉的王學敏相遇在島鄉,他打從心底發出「眼神如此清明,信仰如此虔誠」,「這女孩子有情」;再於相識三年後的二度緣會始觸到電流,「妳在我心裡開始了第一道呼吸」、「黑暗中/等了半個世紀/謝謝你/愛我 憐我/俯身將我點燃」。
〈金沙溪〉與〈粉墨登場〉的男女對唱,有了傳奇新樂章。明天─二○一○年五月二十三日下午四時,黃克全與王學敏在台北市雙連教會,舉行婚禮,結為愛侶,牽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