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洛蒙與其他
他不但常感到自己遠離人群,身子還像懸在空中;那樣飄蕩的感覺:沒有浪漫,只有虛無;沒有舒暢,只有焦躁。整個掏空了似的身體,旋又受到了地心引力的拉扯迅速下墜。此時,心臟就像一塊被攪爛的肉一樣,從口腔中噴出。
然後,整個人就像掉進了一座深幽枯井。他睜開了雙眼,知道自己沒有受傷,只感到渾身的骯髒。當然,這是他常作的夢境。夢境如此,在實際的生活上也類似。他一直有著陷在枯井內的感覺,無助、幽暗、甚至有些絕望;外表上不修篇幅、穿著隨便,彷彿呼應著意識裡井中骯髒又些霉爛的心態。
只是他仍希望能看到一絲陽光、或是找到一條可以攀爬的繩索。於是,他掙扎了一下,發了一封email,沒有稱呼,就短短的三個字:「有空嗎?」
「啥事呢!」對方幾乎是是等待在機前似的立即回覆。他看著螢幕上閃著的光點,心中有些得意,如他預料中的一般。他抖了抖身體,挺直了腰背,彷彿在陽光裡看到從他身上揮散出的無盡灰塵。
每隔一段時間,就出現這樣的低潮,規律的像是一種定期發作的病。以前,病來了,他就像隻無頭蒼蠅一樣,騎著機車在山徑或海邊狂飆,讓交通警察在後猛追,鳴笛與欄阻。他知道這樣的快感與刺激,所帶來的危險;卻又像夜裡的飛蛾一樣撲向火中。他一直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直到許久以後,才曉得那是費落蒙線體的作怪,在肚臍內像是不斷裂解的核子,讓他不止像自殺的飛蛾,簡直就是一座火山似的,在內心深處轟轟的等待爆發。
他不敢去夜店狂歡,除了一些真正想殺時間的人之外,每個去夜店的人,都知道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可是道學的他,總覺得那個樣子,讓人覺得他像登徒子一樣;另外,他怕受傷,光一句「色狼」或是「花癡」就像一記無影的重拳,可以把高漲的欲念打成陽痿。
投宿旅店是好的方法。有時,他藉故無法返家,投宿偏遠的旅社,就等著夜半時分,清晰的敲門聲在預料中響起。他自沒有了彈簧的床上跳起,應門。「要小姐嗎?」此時,小姐是個名辭、是個商品,他從不退貨也不講價。儘管有時也認為這個商品,同時也是個有情有靈的人,並希望當作朋友。只是幾次之後,他發覺這樣的交易中,他永遠都是只是身沒有靈的嫖客;最重要的是他發現吃虧的永遠是他,疲累的滿身大汗,只為了幾秒鐘的快感。他永遠搞不清楚,發洩前是獸、發洩後是人,還是發洩前是人、發洩後的獸。在人與獸間,他恨著自己。
直到多年後,遇見了喜愛寫作的她。只是他們安排一次會面,竟像進行著一次間諜的工作,須要事先的細心的安排與策劃;幾次之後,就失去了作間諜的奇異與緊張後,他更覺得自己像個賊,偷竊著自己的良心。
幸好,他隨著她,愛上了寫作。不論是敲著鍵盤或是拿著筆,那些文字就穿過了皮膚、肌肉,進到了他的靈魂;往往完成了一篇作品,就像做完了愛一般,疲累又滿足,滿足又疲累。
只是,偶爾間他仍會像失足一樣,在夢境中從高空墜落,掉入了一座枯井之後;就會寫封email,只有三個字:「有空嗎?」像個密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