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光影
「在色彩中紫色算是稀有顏色,與灰色同是中性色,有平衡色彩作用,它和黃色是對比、也是互補色,在光譜色系排列最後一色,幾乎給遺忘,但是又被認為特殊的顏色,它色相性格讓人感覺神秘、高貴、浪漫、夢幻、憂柔、執疑、情感等多重複雜的象徵,這些徵兆或許虛實參半,如果以色彩氣氛,紫色確實夠情調。」
──鐘永和〈紫色情挑:1981-1995在生活中對紫色印象的感應〉
二○一一年五月二十三日晚,赴約文學夫妻黃克全、王學敏在國父紀念館「愛的二重奏」結婚周年宴之後,與鐘永和再度遁入都市叢林的地鐵,他一路唸著,「我的紫色情緣你的序呢?」
回到家,扭開電視新聞頻道,畫面傳來,加拿大哈克灣,一隻北極熊跳上一塊岩石,背後不是原本該有的冰雪覆蓋,而是,一片紫色花海。
雪白換作紫色,熟悉而陌生,看得出北極熊有些慌了。我獨狂喜!「序」的靈感來。那紫不正是鐘永和苦苦狩獵的色調?那隻北極熊不會是他的化身吧。如果是,肯定撲向紫色花海。
從一九九五年的《紫色情挑》到二○一一年的《紫色情緣》,跨越了十七載時空的兩場攝影展、兩本專輯,鐘永和又一次讓我貼近紫色的光影視界,也挑起紫色的味蕾。
回溯自己的文字書寫,年少時得〈金城古銅色的夢〉、〈燕南何所得〉,「伊選了一面紫色的手巾,貼著銀合歡的葉片,寫著:金城有待,盼君早歸。」,「我想她不懂墨色,透過布料的選擇,至少對春天的顏色:嫩綠、鵝黃、粉紅、淺紫等多少的敏感。」
青澀年代生活在島鄉的心情顏色,原來我早已有過「紫色的手巾」與「淺紫」的色系隱藏、情感對待了。
來到台北紅塵的霓虹閃爍,空氣中的鬱黑與行走中的混黃色調,漸漸失落了紫色的記憶。
一九九五年九月的台北爵士攝影藝廊,名為《紫色情挑》的個展,鐘永和的廣角鏡,拉住失去紫色視覺的我。
展覽透露出的紫色線索,第一個悸動是一九八一年的〈幻境〉,高雄美濃中正湖的晨曦,瀰漫著紫色蒸氣,他抓住了瞬間的幻境,隨後是一九八二年的〈光景〉,北部濱海風景區、福隆海水浴場的破曉時分,海天一線的紫色奇跡。
南台、北台,紫色之光的連結,澎湖貓嶼的〈黎明〉、美國舊金山金門橋畔的〈明媚〉、法國南部普羅旺斯的〈艷麗〉、加拿大多倫多的〈綺麗〉、日本東京原宿的〈典雅〉……,從國境到走向世界,攝影家的鏡頭再也離不開紫色精靈,甚至一九九一年夏天,波士頓行旅中購下的兩件外套,也是紫色系的印染。
紫色風景又誘惑出了紫色倩影。一九八九在台北金山鄉、一九九○在台北世界模特兒選拔、一九九一在美國紐約現代美術館……,他的鏡頭出現了著紫色洋裝、泳裝、戴紫色帽的時尚女子,浪漫的粉紫,迷人的靛紫,夢幻的藍紫,還有誘人的青紫;他終於了悟,萬紫勝過千紅。萬紫千紅總是春。
人呼「攝影達摩」的鐘永和,與他初識在一九八八年秋天、台北八德路的銘圓茶坊,那時他正進行《陶藝‧攝影三人展》,在茶坊相遇那天,女主人,演出《台北的天空》、《又見郵差來按鈴》的徐樂眉,一身古典紫的旗袍,笑盈盈為我們沏了一壺普洱。
紫,早已在銘圓結緣。
迭經漫漫二十多個寒暑的季節變化,《鄉城素描》、《紫色情挑》、《歲月光影》、《水金九》…,黑白映像到色彩繽紛,我看見了鐘永和的歲月軌跡、光影變化,以及,他永恆不變的人文攝影堅持。
從《紫色情挑》再回歸到《紫色情緣》,我又想起了電視畫面那隻在紫色花海徘徊的北極熊。別驚!少了雪白的家,紫氣東來,有了紫色光影,世界就不會走到黑暗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