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
我的朋友小羅,蹉跎了近四十年,終於離開了單身漢的生活,結婚了。大家都為他高興,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孤獨者,並且自此以後有個嬌美的妻子朝夕相伴了。
向來自我要求嚴整,又服裝整齊的小羅,在蜜月假期結束重新上班的時候,有近半個月的時間裡,竟沒按照公司的規定穿著西裝來上班;一件白襯衫加上一條領帶,這樣子的裝束,沒有違反這家外商公司的規定,卻不符合慣例。
這家公司有一個不成文規定,員工晉升到了某一個主管階層後,一定要穿西裝上班。私下的說法是:服裝代表地位與職務,像是一個巨大的名片,在沒有從口袋拿出真正的名片前,就能讓人一眼看出大概的身分。
在那些像是違規的上班日子裡,小羅儘管規矩的打上了領帶,只是沒穿上西裝,他像是知道犯了錯一般;在領帶夾上特別釘上有公司logo的領帶夾,像是表明一種盡忠的心機。可是,在臉上仍難掩一股說不出的難堪;更不要談那股新人應有的喜氣。
終於,我忍不住了。把他拉到一旁,關心的問:「你不想幹了?」
他當然知道我的意思,是指上班沒穿西裝這件事。只見他的眼睛閃了閃,低聲無奈的說:「我沒西裝,正趕著請裁縫裁作啦。」
「天呀!怎麼可能?」我高聲叫了起來。我明明記得婚宴後,大夥兒起鬨說要鬧洞房時,親眼見過小羅在臥室中長長的衣櫃裡,掛滿了西裝的情景。
「被偷啦?」我猜測的問著。「是不是度蜜月的時候,家中沒人遭小偷了。」
「沒。」小羅說。「那怎會沒了西裝?」我不解的追問著。
「我說了,你不能笑我,更不能告訴別人。」小羅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當然!」我拍著胸脯保證。
「都被剪了。冬天的夏季的,十幾套,都被剪了。」小羅眼中還有些驚慌與不解的神色:「趁我不在家的時候,被妻子拿剪刀全剪了。」
「喔!…」我愣在當場,不知道如何回應這個超過我理解的範疇。
腦中兜轉的是夏桀的寵妃,那位傳說中喜歡聽裂帛之聲的妹喜。
只是新娘,我見過。美則美矣,心性卻還正常,我想問題多半出在夏桀的身上。當然,我的意思不是說小羅像夏桀,可以讓人每天進貢絲綢一百匹,讓人撕開來;或是高興的讓妻子撕剪自己的西裝,討新婚妻子的歡喜。
熟悉小羅的人的都知道,小羅的情緒總像個喜怒無常的暴君,他總是無法控制他的暴怒或是低潮,總把周圍的天氣變的像是颶風或是颱風將來的低氣壓。儘管轉瞬間,小羅又回復了正常,天空晴朗的恍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除了留在地上滿目的瘡痍。
新婚的妻子,哪能抵抗如此天災的侵襲,承受如此天災的傷害;我想,只有轉嫁到了小羅的西裝上,剪毀的衣服,不止是金錢;更是一種心理上的宣洩與報復外,更有一種可以改正小羅脾氣的期待。
狂暴有狂暴的對治方法,雖然不是最好,但至少也是一種方法。只是,應該有著更好的辦法?在我上班打著已十分熟悉的領帶時,仍常會停下手來,想著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