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之島
金門島有詩,從恩主公大唐陳淵牧馬金門開始,他把馬匹帶來浯洲場豢養,也把唐詩帶來金門養殖。金門有史以來第一首詩,陳淵的詩〈和善山院〉,又是詩酒交關,一瓢飲,忘情於榛林草莽。聽說陳淵養的馬每一匹都會唱唐詩,寶馬嘶北風,搞不好我是陳淵手下的一匹黑馬!看我的馬臉就知道,我馬不知臉長!榜林三個寫詩的人「許水富、呂紀葆、徐心富」最新詩作聯合發表會。金門的秋天很詩情,我也很激情,所以在這個盛會上,為這三個老朋友,我用古調吟唱了唐詩宋詞助興!我吟兩首唐詩: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李白〈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我唱一首宋詞,辛棄疾〈破陣子〉。榜林的天空吹起一陣濃濃的唐宋古風,在清秋的枝柯顫動,雲舒雲捲,暢懷自適,自我感覺良好!
金門樂府團長陳秀月主唱李白〈將進酒〉,古詩填古譜,南管古樂伴奏,其中我以笛子悠悠伴著細訴幽懷,與爾同消萬古愁;另一曲南管演奏〈棉搭絮〉拉開了「榜林三個寫詩的人新書發表會」的序曲。管管即席朗誦許水富的新詩〈詩聲〉短句八則,每則兩句。聽管管嘶聲滄然,抹一把老臉,滄桑已無淚,演活了新詩。三位主角詩人各自詮頌自己的新詩,許水富朗誦〈美麗〉,他返鄉的次數頻繁,高粱洗不清,還是有風塵,塵飛故土;呂紀葆(寒川)朗讀〈父親的嘆息〉,寒川五歲就離鄉,幾近半個世紀才從新加坡返鄉,是蹣跚的鄉愁拖慢了腳步。一潮水,漸漸無惡浪橫路打劫,可以朝去晚回了;徐心富朗誦〈是誰深夜還飲酒〉,高粱酒香鬥酒拳,寶一對,哥倆好,飲落去!杯聲拳聲雜遝,片段軍歌,片段民歌,英雄把酒,年少壯志,酒未開瓶,吐露幾分壯懷。徐心富是末代陸軍藝工大隊的大隊長,除了書畫創作外,精於說學逗唱,讀寧中時就演過話劇,所以把詩唸得有聲有色,唱作俱佳!
唐詩宋詞吟唱,我準備了三十多年,直到今天才有機會,把我的第一次獻給榜林村,可見在金門做一個行吟詩人是多麼的寂寞,好漫長的等待!還好我不是一個詩人,不像可憐的三閭大夫屈原,澤畔行吟,懷沙投江,但我不再是沉默的離騷!我搞了大半輩子的美術,妄想成為一個畫家,在金門做一個畫家那是更寂寞!環島北路是我的「詩路」,每天從金城開車到沙美上班,由於前個晚上都喝多了,早上起不來,每次都要飆車去學校趕升旗。到了放學,第八節課是我留在美術教室創作的時間,伴我畫畫的有電視,從歌仔戲一直聽到京戲,偶而還可聽到黃梅戲,總是全校最後一個離校回家的人。從沙中退休,一霎眼25年「詩路」也告別多年了!那時,每天傍晚輕輕鬆鬆載著夕陽,揖別厲王宮,乘風過榮湖,揮別太武山的雲,拜別設帳中蘭教書葬此鄉的先祖,掠過蔡廷蘭題聯的貞節牌坊,心臨瓊林,穿后盤,過頂堡…,大小聲吟唱我的唐詩宋詞,一路嗨到家。
這麼多年,在金門遇到會唱古詩的只有倪振金、李榮團兩人,奇才大師會用金門調唱詩,我老是學不會,現在也少有機會在一起飲酒酬唱。古詩格律苦推敲,我做不成古詩;做新詩又無方,意境難伸,我費盡心機拙於成詩。思詩灞橋驢子背上,偶能在車上創出一二佳句,是意外的收穫。在書畫創作中,同樣面臨的疑問,傳統是包袱抑是寶庫?面對現代新舊的取捨調撥,煞費苦心!落入新舊文學雜混的尷尬狹縫,每次都自嘲一肚子不合時宜,喜歡自我作古,彷彿生在一個錯誤的年代。因為住在佈滿詩絲的島,我學做新詩也是最近的事,許水富、徐心富這兩個搞美術的不務正業,沒事害我有樣學樣,漸漸跟著誤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