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錶
朝九晚五的工作,像另一種日出而作,日末而息,卻不須看天吃飯的農耕生活;規律的恍若自動化的機械。年復一年,時日久了就只剩下枯燥的鏽漬與厭煩的磨損;就連月底的薪水,那應屬於歡欣收穫的日子,也因轉帳的功能,不再有實實在在鈔票在手如滿握成熟稻穗的充實感,失去了興奮的感覺。時代的進步與便利,並不代表一切都是美好與期待。
時間或更嚴格的說是手錶,在某種意義下幾乎已失去了它的功能。而各種事物都e化後,手錶這種表示時間的工具,就更烘顯得像是原始時代的產物;而自然而然的消失在人們的手腕上了。
我不戴手錶的歷史更長,長到了不可記憶的年代。規律如機械的生活,是原因之一。更多的原因是自己的潛在性向:不喜歡拘束,喜歡自由自在的個性,手上的戒指、脖上的項鍊不戴,就更別說是腕上的手錶了。
可是細細往前追溯上去,事實上又不是如此。腕上的手錶也像人生,走過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的迷悟。年輕時的60年代,手錶像是一塊印記,誌慶或炫耀的成份居多;偶爾脫下後,還可以看到手腕上,留下了一塊長條型的蒼白皮膚,那就像一種反白後的烙印,紀念著已消逝的輕狂歲月。
手錶的高峰是電子手錶,那個年代恍似日製錶的天下,除了輕薄,還有夜視、鬧鈴等功能,最重要還是的便宜,輕易的就淘汰了每日須扭轉發條的機械手錶。機械手錶是我戴過最久的手錶。記得未期的機械手錶,已不須要每日轉扭發條;僅須靠著晃動、震動為動力,就可以驅動錶內的齒輪。
後進的機械錶,在轉鈕旁的左錶面上,還有一個小視窗,可以顯示日期。轉鈕可以調整分針、時針。略微用力拔出一些後,就可以調整視窗裡的日期;在當年,算是個創新。至於把轉鈕整個拔出,變成了一條鋼索,當作殺人的暗器,就只有在第一代飾演007情報員的史恩、康納萊電影裡看過了。
難忘的還有機械錶的內在,那真是一個迷人的世界。只見鐘錶師傅,扭亮了桌上的燈,再熟練的在眼上挾著一隻黑色的放大鏡,光那個姿勢就叫人著迷;至今,我仍想不通,師傅們是如何用眼部的肌肉挾住那個不算小的筒狀放大鏡。打開了錶的背殼,裡面的晶亮的齒輪一個接著一個、一個疊著一個,像個轉動的萬花筒一樣。竟讓我曾有一段時間,告訴父親:「長大後,我要做一個修理鐘錶的師傅。」
如果在往前推,在那個把手錶視為奢侈品的50年代,學童們的手腕上也都有一隻或方或圓造型各異的手錶,長短針俱在,只是不會走動,那就像一股風潮一般,人人都有樣學樣的畫了一隻假錶在手腕上而洋洋得意;世事難長久,榮景難永存。
如今,還有幾人記得史恩、康納萊,如同知道那個年代的許多手錶故事。或許,我們的生命也如同手錶一樣,永遠記不得戴上第一隻手錶時的來源與故事;就如同不知道我們獲得生命時的前世因果。